杨静煦眨着水润的眼睛,拉住谢二娘的手:“二娘,你最厉害,‘无忧布’能这么好看,全靠你!我敬你!”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谢二娘的杯子,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她慌忙用衣袖擦拭,模样憨态可掬。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赵刃儿走过来,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酒渍,指尖的温度触碰到脸颊,杨静煦微微一怔,随即歪着头看着她,傻笑起来:“阿刃,你来了。大家都在夸你呢,说你是大好人。”
“你也很好。”赵刃儿无奈又好笑,语气轻柔,“喝多了?要不要去旁边歇歇?”
“我没醉!”杨静煦摆摆手,眼神却有些迷离,脚步也站不稳,下意识地抓住赵刃儿的胳膊借力,“我还要跟大家一起庆祝!”她转头看向围过来的织工与流民,举起酒杯,声音响亮却带着一丝含糊:“祝大家……冬至安康!祝织坊……蒸蒸日上!祝阿刃……永远开心!”
“冬至安康!”众人齐声回应,声音震彻彩棚,将欢乐的氛围推向顶点。有人还唱起了祈福的歌谣,歌声悠扬,回荡在冬日的晴空下。
杨静煦被这份热烈的气氛感染,又喝了几口酒,彻底醉了。她拉着身边人的手,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要好好织布,‘无忧布’能暖很多人……以后我们还要盖更多房子,让流民都有家……还要开更多粥棚,让大家都能吃饱……”说着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差点哭出来,最后被赵刃儿半扶半抱着,送回后院房里休息。
临走前,她还不忘回头挥手:“你们接着玩,别管我!记得多吃点羊肉,暖身子!”
彩棚内的欢笑声依旧不绝于耳,羊肉汤饼的香气、葡萄酿的甜香、众人的笑语交织在一起,温暖了整个寒冬。孩子们在毡毯上追逐嬉戏,织工们划拳饮酒,流民们说着感激的话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暖屋内,赵刃儿将杨静煦扶到铺着厚棉垫的草荐上,想让她躺下歇息。可杨静煦醉意正浓,根本不肯安分,反而伸手抓住赵刃儿的手腕,不让她走。
“阿刃,你别走……”她仰头看着赵刃儿,眼神水润,“陪我一会儿嘛。”
赵刃儿无奈,只好坐下:“我不走,你乖乖躺着休息。”
“我不困。”杨静煦摇着头,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划过赵刃儿的脸颊,触感微凉,“阿刃,你长得真好看……就算在皇宫里,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赵刃儿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杨静煦紧紧按住肩膀。“别躲呀。”杨静煦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少女馨香扑面而来,“阿刃,你是不是对我最好了?你把我救出来,还陪我一起做织坊,一起帮流民……”
“我们是姐妹,本该互相扶持。”赵刃儿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眼神微微躲闪,不敢直视她那双过于炽热的眼睛。
“姐妹?”杨静煦歪着头,似是在认真思索,随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伸手搂住赵刃儿的脖子,轻轻晃了晃,“可我觉得,阿刃对我比对别人好。刚才外面有那么多人,但你一直在看我,你还替我擦嘴角,扶我回来……”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醉后的娇憨,气息拂过赵刃儿的耳畔,让她浑身一僵。“你喝醉了,胡言乱语。”赵刃儿想拉开她的手,动作却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我没胡言乱语!”杨静煦噘着嘴,像是受了委屈,手指轻轻戳了戳赵刃儿的脸颊,“阿刃,你是不是害羞了?你的脸好红呀……”
她越说越起劲,索性趴在赵刃儿怀里,脑袋靠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阿刃,有你真好……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一起把织坊办得更大,帮更多人,永远不分开。”
赵刃儿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缓缓放松下来,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好,永远不分开。”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音,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赵刃儿低头一看,杨静煦已经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她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盖好厚实的褐被,才在一旁的草席上坐下,静静守着她。
暖屋内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杨静煦恬静的睡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与温馨的气息。
与此同时,织坊的热闹与赵刃儿的声望,终究还是传到了宇文府。
宇文贽的书房内,燃着昂贵的香料,暖意融融。他正靠在软垫上,听着属下的详细汇报,指尖把玩着半枚虎符,神色莫测。
“将军,这织坊名为‘无忧织坊’,坊主是个叫赵刃儿的女子,据说武艺高强,颇有侠义之名。她们以‘无忧布’所制成衣保暖性极佳,数月间便在洛阳城声名鹊起,盈利丰厚得惊人。”属下躬身回道,“赵刃儿用盈利施粥赠衣,在城外设了三座粥棚与寒衣店,流民们对其感恩戴德,不少百姓也对织坊赞不绝口,如今赵刃儿在民间的声望,已然盖过了城中不少士族。”
“一个民间织坊,竟有如此能耐?”宇文贽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化为阴鸷,“民间声望过高,又收拢如此多流民,还手握织布这样的关键产业,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顿了顿,指间捏着虎符,缓缓道:“再去查查这织坊的底细,尤其是那个赵刃儿的背景,看看她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支持,竟敢如此大规模地收买人心。”
“属下明白。”属下领命退下,书房内陷入沉寂。
宇文贽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中寒光闪烁。他原未将一个民间织坊放在眼里,可当这织坊既能盈利,又能聚拢人心,甚至隐隐有影响民心的趋势时,便成了他不得不重视的所在。若是能为己所用,便能成为他巩固权势的棋子。若是不能,便只能除之而后快,绝不能让其成为隐患。
冬至,是一年里白昼最短的日子,也是欢愉庆贺的时刻。围炉欢聚的笑语未歇,而凛冬的序曲已在门外低回,预告着一场无声而漫长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