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万物俱休,银月透出雾霭泛着朦胧辉丝。
江面上一艘船缓缓推进。
舱屋众女子闭目养息,肩挨着肩,紧密坐落一排将身后之人掩得严严实实。身后歹徒背部紧贴船璧侧身躺着,双眼紧闭,口中塞满了麻绳,浑身上下五花大绑。
春扶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偷瞄一下主子,指尖攥紧膝裙。片刻,鼓起勇气弱弱出声“小姐,春扶明白了”
一道略带干哑的声音应声道“明白就好”话音刚落,肃颐盘着膝盖,合上眼歇息,身子跟随船身微微轻晃,灯芯左右摆动许久后,舱房烛火慢慢稳歇了些
她耳廓扩了几下,眉头微蹙,隐约觉察哪里不对劲,为何如此安静,似乎连水声都听不真切了,疑虑在心底翻腾半晌,愈发觉得蹊跷。疑惑之际,悄然睁开眼,弓着背向前挪动,双手搭在舱壁,敛气屏息贴耳细听。
外头静得出奇,连方才船桨搅浪之声都歇了。
她指尖不自觉顺着从舱壁上滑落,心下思量:难道到地方了?……若是到地儿,应当第一时间就有人来舱房押人才对。
刚收了念头,忽闻外头的轻微声响传来,紧接着木板“吱嘎”作响,在夜里听得直叫人骇然。
蓦地,肃颐呼吸一窒,瞳孔不自觉扩张——视线、眼角余光中各撞入两道黑影,而后从左右侧窗前掠过。她指尖隐隐发凉,下意识揪紧身前衣襟,只听得心口“扑通扑通”狂跳声。
不多时,两道黑影再次出现,嗖的一下便晃过两扇窗前原路返回。
不消片刻,忽而一缕风透过窗缝,门缝,钻进屋内。
寒气冒然袭入脖颈,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忽而,舱房内烛光又开始摇曳了,众人的身子也跟着左右轻摇。
……
“哗啦——”一声声沉冗之声自江面传来,还有搅动水花的声音……是船桨!
肃颐心下一凛,霍然转身,目光紧盯着肆摇的烛光,一切恢复如常。
稍顷,船板突然传来窸窣之声,脚步踏过船板,不过转瞬又没了声。须臾间“扑通”一道闷声凌空炸响,刹那间惊浪沸起,水花稀拉溅落在船板之上。
听着外头动静,肃颐拳心紧握,面色沉了下来——果然活不过今夜!一双眼死死盯着舱壁。
不知过了多久,见外头再无半分异响,口中低喃道“想来不会有事发生了”广袖下紧紧掐在掌心的指尖倏然松了劲,这才回了原地坐了下来。
还剩四人……
翌日,一阵争吵声骤响,猝然惊了舱房众人的梦。
一道声音呵斥“少废话!照我说的做!找个靠岸停了就是!上哪卖不了!跑远了这几个娘们死在路上,老子上哪卖钱?”
那头声刚落,门前木板嘎吱响动,脚步声骤停门前,外头之人大喊道“陈平!与他们叨啥!”
“老胡呢!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偷懒够?”话音刚落,脚步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先前那道声音不耐烦道“我哪晓得!管他在哪,瞅着还心烦!”话音未落,脚步声也停在了门前。
门前两人一碰头,只听有一人强压着声,从喉间挤出一阵算计,阴侧侧说着“呵呵,陈平……这脏活都干了…死一个死两个又有什么区别?死完了不全落我两兜里?不如一不作二不休……”船板作响,二人声音越来越小,人走远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互相悄悄交换个眼神。
“唔,唔唔唔——!救唔”舱房内忽的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将众人意识拉了回来——名唤老胡的歹汉身子不停扭动,口中含糊嚷着声。
姑娘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将走远之人又引来,离他最近的姑娘伸手去捂他的嘴,只是老胡虽体宽,却也灵活,浑身扭的像条蚯蚓不断挣扎,根本不受控,口中“唔唔唔唔……”
“怎么办啊……”
“是啊!”
转眼便见一人默然起身,毫不犹豫从一旁抄起木凳,指尖握扣凳脚,眸色一沉,高举木凳。
老胡微微腾空了脑袋,瞪大眼目,眸中堆满了惊恐“唔唔……不唔……”死命摇着头。
“砰”一声夯实闷响,木凳还是朝他面上扫了去——老胡瞬间两眼一闭,脑袋碰地又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