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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寰一步步向前走着,在他眼中,那个跪在黄土地上的绯-红色小点逐渐放大、清晰,最终变回了他所熟悉的那个南宫月——
此刻正以一种绝对顺从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跪伏在那里。
看着那纹丝不动的跪伏身影,赵寰心中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
在他眼里,眼前这人仿佛就像一条最会伪装的忠犬,刚刚才迅猛地露出了能咬断敌人喉咙的利爪和獠牙,此刻却又迅速收起,摆出最温顺无害的样子。
会咬人的狗,通常都不叫,你是这种狗吗,南宫月?
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爪牙?
赵寰阴郁地想。
赵寰终于走到了南宫月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赵寰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将胸腔里翻涌的微怒与更复杂的情绪压下去,将声音拉成一种近乎平直的调子,对着地上依旧深深匍匐的身影说道:
“朕都快要忘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变得死寂的百官听得清清楚楚,
“朕的甲等头科……原来在这里啊。”
赵寰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讥讽:
“好射艺啊,佥事大人。看来让你终日埋首于这些文书统计工作,真是屈才了。”
南宫月太了解赵寰了。
即使跪在地上,视线里只有离鼻尖仅一毫厘的黄土,他也能从这平静语调下感受到那如同压抑着汹涌岩浆的火山般的怒意。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潜邸里需要他护卫的二爷,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陛下。
罢了。
南宫月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气息放得愈发轻缓恭顺。
他轻声回应,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陛下和近处的人听清:
“陛下无恙,微臣便心安了。如今手上的这份文书工作已是陛下开恩赏赐,微臣……不敢再挑三拣四,只求能为陛下分忧。”
“哦?是嘛?”
赵寰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不信。
他向前踱了半步,靴尖几乎要碰到南宫月的额头。
“你甚至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着朕。”
南宫月闻言,只得依言微微抬起头,但他的视线依旧低垂,恭敬地落在陛下那双绣着金线的龙纹靴尖上,不敢再往上移动分毫。
直视圣颜是为大不敬,他不能再授人以柄。
然而,下一秒,南宫月的下颌猛地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攫住!
赵寰竟然用手中的马鞭柄,硬生生地抵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将脸抬得更高!
脖颈被迫扬起一个有些难受的弧度,南宫月甚至能感觉到鞭柄冰冷的硬度和陛下手上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怒气。
但即便如此,南宫月的目光依旧固执地向下收敛着,长长的睫毛垂覆,不敢与赵寰那双此刻必然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对视。
这副明明被强制抬起脸、却依旧不肯正视他的模样,彻底将赵寰气笑了。
“呵……”
赵寰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握着马鞭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几乎要抵碎南宫月的下颌骨,
“好,好得很。南宫月,你如今……是连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
“臣不敢。”
南宫月的声音依旧轻而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被扼住咽喉后的气弱,却像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赵寰压抑的所有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