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柔抬头瞥见姜颂颈间的伤痕,眼眶瞬间红了,却硬生生将泪憋了回去。她重重叩首,额头碰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回老爷,奴婢文鸯,是文鸳姐姐的表妹。年前蒙夫人恩典进府,专司照料来福的起居。"
她声音越来越低:"昨夜来福被哑炮惊着,奴婢一时疏忽。。。。。。"说到此处,喉头滚动,强压下哽咽,"奴婢罪该万死,承了殿下的恩,却伤及主人。老爷夫人千罚万罚都好,只求千万别赶奴婢出去。"
又是一记响头,少女纤细的脊背绷得笔直:"奴婢与来福,但凭老爷夫人发落。"
"驯养老虎的竟是个丫头。"姜康捻着胡须,面色阴沉如铁。
鸦人适时上前,拱手请示:"老爷,容小生一问。"得到首肯后转向文鸯,"倘若是寻常利器所伤便罢了,只怕虎爪带毒。你日常照料它,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文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声道:"来福康健得很!每日饮食奴婢都亲自试过,皮毛也日日梳理。。。"她突然瞪大眼睛,"怎么会有人借虎爪谋害殿下呢?倘若有的话,奴婢斗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姜颂瞳孔骤缩,泪水无声的滑落——他早该想到的。
那些缝缝补补的袖口,那些总藏在阴影里的手腕。。。凤柔挽起衣袖,露出的小臂伤痕累累,有些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红。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没意识到呢?
他不应该在’错误‘中挣扎的,他一开始就应该一走了之不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大的他管不了,连小的也改变不了。欺骗梁疆王夫妇的每一个照面、跟他们说的每一句谎话都令他倍感煎熬。
他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掩映着。
季风只能看见姜颂双手掩住下巴,但透过那指间的缝隙,他紧抿的嘴竟弯成弧度,笑了声。
"老爷夫人明鉴,"文鸯的声音出奇平静,将手臂举到烛光下,"倘若虎爪有毒,奴婢断然活不到今日。"
姜康见状,心中对那畜生的不满更甚:"既是你驯养它,平日都做些什么?"
"回老爷,奴婢每日喂食梳洗、修剪爪甲、打扫虎舍,偶尔陪它在院中嬉戏。"文鸯伏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至于这次伤人。。。奴婢斗胆猜测,许是意外,与一只猫有关。"
“说下去。”
"约莫旬日前,墙头来了只野猫。起初见人就跑,后来竟与来福同食。这些天来福食量见长,体型却不增反减。。。怕是跟着那野猫学了些。。。野路子。"
姜康冷笑一声:"难怪菜园子总遭殃!看来这猫师傅没少教它本领啊。"
陶知意轻抚丈夫紧绷的手臂:"老爷,此事不能不了了之。来福在府里一日,总要有个规矩。"她目光扫过案几下来福瑟缩的身影,"不如先将它关在地窖,待公页决定好了再作打算?"
姜康起身时带起一阵松香,对姜颂和季长翡温声道:"时辰不早了,世子好生将养。季公子今日相助之情,老夫记在心里。去留随意,尽管吩咐下人安排。"
行至门前忽又驻足,烛火摇曳间,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半明半暗,声音沉如寒潭:"文鸯,随我同去。"
少女慌忙叩首,却听那道沉冷的声音道:"既是驯兽之人,便该明白主仆之分——纵是主人的东西,该管教时也容不得心软。你一味忍让,险些养出个不知轻重的孽障。"
"奴婢谨记老爷教诲。"文鸯以额触地,声音微颤。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外厅药香氤氲,季长翡立在药箱旁,指尖轻点着一个圆滚滚的古朴的小药盅:"这是治伤的?"
"安神的,加量了。你拿的这些是说真话的。"鸦人头也不抬,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免得有人半夜偷偷抹眼泪,坏了小生的药效。"
"哦?"季长翡眉梢微挑。
"小生跟着殿下在温泉山庄住了许久。"鸦人从药囊中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状态跟今晚差不多。他以为裹着被子哭就没人听见。"针尖在灯焰上掠过,"后来好了些,偶尔半夜抱着来福发癫。"
”真有让人说实话的药吗?什么来头。“
“小生自己配的,还没有名字。”
季长翡突然按住他手腕:"药给我就好,今晚我看着他睡。"
“…随意。”鸦人只好收起银针,忽地瞥见季长翡手上的纱布,意外道,“让小生看看。”
"不及世子。”季风条件反射的收回左手。
这伤口是道不可言说的秘密,季长翡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对了,你这样厉害,能不能让他那伤口恢复如初。。。。。。”
鸦人药箱一扣:“想什么呢。”
“这个怎么办?”季风拿出姜颂腰包里的那个小瓶子,当时他拿出来差点给姜颂吃掉,后来因为鸦人的拦截,这瓶药滚到了水里。
鸦人看着那个小药瓶,有口难言:“你去问殿下吧。”
走前还不忘提点季风一声:“照·顾·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