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环顾所有人咬着牙说道:“好,十八年后咱们还在这里兑现赌注。”
高思琪有些恍惚,原来这便是真相,自己并不是高翔亲生的,而是被遗弃的,自己的亲生母亲自然就成了高翔口中的坏女人。
“你也下一注吧。”高翔撞了一下高思琪的肩膀,高思琪回过神来,看着他怀里的安睡的婴儿说道,“我赌你可以把她养大成人。”
今晚的篝火局以这个孩子的到来结束了,大家一哄而散。高思琪和高翔抱着孩子回去的时候,高思琪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高翔想了想,说道:“既然赌了,我肯定是要赢的。我先找个住的地方,明天去派出所说明情况,然后申请领养这个孩子,再然后找份稳定的工作。”
高思琪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找工作?谁会要你?”
高翔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这种人连亲生爸妈都不要,谁会要我,但是这个孩子我要,以后她不能像我一样,跟个臭虫似的死皮赖脸活着。想办法呗,我多聪明啊多厉害啊,肯定能带着她活。”
高思琪的鼻子一阵酸,沉默了良久终于说道:“老高,你真爷们。”
高翔笑了一下,“我跟你讲,在爷们这件事上我还真自我感觉不错。”
高翔继续说着:“你知道吗?刚才见这个孩子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熟悉,很熟悉,就像在哪见过或者之前就认识,你说神奇不神奇?”
“高思琪,你相信缘分吗?反正我信。”
“我觉得我跟这个孩子就有缘分,当然,跟你也有缘分。”
“她的吊牌上写着思琪,是不是她父母已经给她起好了名字?那以后就叫她思琪吧,不过要随我姓,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爸姓什么啊,高思琪,这下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了,缘分,妙不可言啊。”
“对了,你要不要为这缘分表示表示啊?比如捐个千儿八百的,严重声明啊,这钱我不要,这是小思琪的成长基金。”
……
高翔说了很多很多,渐渐地,高思琪觉得他的声音原来越远,越来越空灵,骤然间,斗转星移,周围原本河滩的景象开始出现变化,变成了一间老旧的房子,高翔弯着腰给小思琪换尿不湿,小思琪的哭声嘹亮,穿透窗户,飘向远方……
高思琪想要靠近他们,蓦地,周围的场景又变了,房子变了,跟原来的破旧程度不相上下,不知道是被房东赶出来的还是高翔主动换的,他边给小思琪冲奶粉边说道:“一会隔壁的王奶奶过来照看你,她一直都想有个孙女,你就当王奶奶半天的孙女,一会爸爸得去赚钱,爸爸得有足够的钱给你买奶粉啊。”
高翔的话音刚落,周围场景变成了修车铺,而小思琪已经会走了,高翔把她带在身边,边工作边看着她,很忙的时候就把小思琪用轮胎圈起来,防止她跑丢。
高思琪眼前的画面迅速向后退去,记忆跳跃到一个冬天,小思琪又大了一些,房间里没有暖气,高翔所有能保暖的东西都盖在了小思琪身上,他自己蜷缩在床角,冻得无法入睡。
记忆再次跳跃到小思琪8岁的时候,她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高翔让小思琪好好睡一觉,他去买药。可是当时高翔刚给小思琪交了学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跑到黑胡同借了钱去赌,谢天谢地,幸好那次运气好,还上了借的本钱,还剩下买药和请医生的钱。
场景再次更换成公园,高翔让小思琪骑到脖子上游玩,小思琪累了躺在长椅上睡觉,高翔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当枕头。高思琪走近高翔,问道:“这么多年,你没找女朋友吗?”
高翔道:“有人介绍过,我都拒绝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别给别人添麻烦了吧,我有女儿就够了。”
一阵风吹过,乱了高思琪的头发,高思琪整理好眼前的碎发后发现场景又跳跃到一间还算是明亮的屋子,他们又搬家了。卫生间的门开着,高翔正在洗伤口,高思琪这才发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右眼肿着,额头上有一道口子,胳膊也在流血,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
“老高,你跟人打架了?”高思琪的语气有三分责怪。
高翔给自己的额头贴上创可贴,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在学校有人欺负我闺女,把我闺女关在厕所里一整节课,她嗓子都哭哑了,那些孩子的家长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穿着西装了不起啊?改天我也置办一身。”
高思琪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记忆中的所有关于老高的哭泣都是被他气哭,可是这次,她心疼老高。
“喂,打个赌,你猜我打赢还是打输了?”老高道。
“我赌你赢。”高思琪说完捂住嘴巴,跑开了,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时间跳跃,来到某个夜里,小思琪和高翔在**一人摆了一个大字熟睡着。高思琪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又看看老高,忽然觉得这是一幅幸福的画面,而她自己则一直忽略了这份幸福。她轻声说道:“老高,你以后少喝点酒,再顺便咬咬牙把赌戒了,多活几年,我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让你过好日子,以后我养你。”
高翔翻了个身,揉了揉鼻子,继续睡去。高思琪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老高,其实你你这辈子就赢过一回,赢了我。”
……
在高翔的记忆跳跃中高思琪了解到他依旧爱赌,只是不烂赌了,他有了牵挂,但是赌作为他的习惯继续伴随着他。高思琪还明白了,他对赌的执迷,只是对现实的逃避,他需要逃避,至少比自己需要逃避,因为他完全是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还硬撑着把自己养大。难道高翔在很小的时候不希望有个人或者有个家庭给予他温暖吗?答案是肯定的,可是他一直身处黑暗,被寒冷侵蚀,体无完肤。
她又想起高翔说的那句话:要不是我命大,都活不到现在。
高思琪心想,要不是我遇见你,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那时候一个连自己生活都照顾不好得过且过的二十四岁的年轻男人,竟然有勇气去养大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仅仅靠一个赌注是没办法支撑十八年的。
突然,高思琪的面前出现一道门,她知道时间到了,该离开了。
她拉开门,又回头望了望,虽然后面一片白茫茫刺眼光,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微笑。
高思琪跨进门里,门关上,所有的白光消失到一个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