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固然能提供强大的精神凝聚力和战斗力,但一旦触及切实的利益,这些人很可能会立刻跳出来,指责金色黎明的教义是异端邪说,痛斥刘易是篡夺权力的主和残忍暴君。
刘易清晰地记得,当他的军队押送看俘虏,穿过原西部联盟的领地时,道路两旁那些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平民,投向军队的眼神並非感激和欢迎,而是混杂著恐惧、麻木、
以及一种深刻的冷漠。
那种眼神,与他们昔日看待兰尼斯特家的军队时,並无本质的不同。
这深深地提醒了他,武力征服只是第一步,获取人心將是一场更加漫长和艰难的战爭。
深思熟虑之后,刘易制定了区別对待的策略:
对於佛雷家族,以及那些证据確凿、亲手参与了红色婚礼这一背信弃义、骇人听闻暴行的佛雷家封臣,必须进行公开、严厉的审判,以教会和人民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夺他们的所有领地和头衔,主要成员处以极刑,以做效尤,同时收穫河间地尤其是未来北境潜在盟友的民心。
而对於像布雷肯、布莱伍德、派柏、梅利斯特这些家族,他们虽然也曾拿起武器反抗,但更多是出於领地自保或家族恩怨,则採取宽宥和怀柔的政策。
只要他们愿意公开宣布接受“光明之道”的指引,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並在各自领地內推行基本的教义和新法令,同时接受金色黎明派遣的“光明修士”与接管他们境內领地里的圣堂,那么就可以暂时保留他们的领地和头衔。
刘易相信,通过经济手段、信仰渗透以及司法管辖权的逐步侵蚀,不需要一代人的时间,这些传统贵族家族的实权將被一点点架空,最终被完全纳入並同化到金色黎明所构建的“光明新秩序”中来。
这是一种更为巧妙,也可能更具韧性的和平演变。
当然,演变的过程从来不是单向的。被演变的可能是那些旧贵族,但也有可能,是金色黎明內部的一些人,甚至是“烈日行者”们,被旧时代的奢华、享乐和权力运作方式所腐蚀。
这將是“光明之道”的朴素、平等、奉献理念,与封建时代流传下来的特权、享乐、
等级观念之间的一场长期博弈。那其中的变数,就不是刘易能够完全预测和掌控的了。
他从艾泽拉斯带来了超越常理的圣光之力,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了启蒙思想的火和跨越时代的火炮技术。
如果拥有了这样的优势,金色黎明的后续继任者们,还能让那些只懂得逞勇斗狠、脑子里却塞满了陈旧浆糊的旧贵族们翻了天,那在他看来,就只能归咎於继任者的无能与墮落了。
因此,在不久前那场决定河间地归属的国王大道战役中,一举摧毁了两倍於己的西部贵族联军后,刘易做出了一个令许多部下愣然的决定:他下令將所有被俘的贵族(除佛雷系外)全部释放,並且告诉他们:
欢迎他们回去后重新组织军队,在滦河城与金色黎明再决高下;如果他们不愿再与金色黎明为敌,也可以在得知滦河城被攻陷的消息后,亲自前来赫伦堡与他会面,共同商討河间地未来的新秩序该如何构建。
当时,他最信任的学生,凯文,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解。
年轻的烈日行者脸上写满了困惑,他在战斗结束后找到刘易,语气急切:“老师,我不明白。他们拿起武器,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试图毁灭我们。为什么我们还要给他们第二次机会,甚至第三次机会?而不是给予他们应得的惩罚?即使您心怀仁慈,不愿过多沾染鲜血,至少也应该剥夺他们的领地,將他们流放,让他们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刘易看著凯文那燃烧著正义之怒的眼睛,耐心地解释道:“流放?然后呢,凯文?让他们成为失去家园、心怀刻骨仇恨的流浪武士?让他们一边在河间地甚至整个维斯特洛散布关於『金色黎明如何残暴不仁、掠夺財產的谎言,一边为了生存不得不从事偷窃、抢掠的勾当,给那些我们发誓要保护的平民带来更多的苦难和动盪吗?”
他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不,凯文。事情没这么简单。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人心,也要一个一个地去爭取。你看,短短两年时间,我们从无到有,已经占据了河间地近一半的土地。这速度太快了,快得超乎想像。我们的统治,目前几乎完全依赖於烈日行者们的武力威和光明修士们的信仰传播。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没发现吗?最近一段时间,符合条件、能够觉醒圣光之力的人,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內心深处真正认同光明之道、信念纯粹坚定的人,几乎已经被我们挖掘出来了。剩下的人,要么信念摇摆,要么理解粗浅,不堪大用。”
他拍了拍凯文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这片刚刚经歷战火洗礼的土地:“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来一点点消化我们已经占领的庞大领土。让追隨我们的民眾真正过上安定、富足、有希望的好日子,用实实在在的生活改变来证明我们道路的正確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扎扎实实地建立起稳固的『地上天国”。否则,如果一味贪多求快,消化不良,很可能最终会把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看著凯文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但眼中仍存疑虑,刘易继续深入分析道:“而且,你真的以为,那些与我们交战的家族,个个都和佛雷家是一条心吗?开战之前,那些深夜密访赫伦堡,或者试图在行军途中与我们『暗通款曲”的使者们,几乎从未间断过。这一幕,你也不是没看见。”
他冷笑一声:“如果说河间地的贵族们除了痛恨兰尼斯特之外,最恨的是谁?毫无疑问,就是背叛宾客权利、製造红色婚礼的佛雷家族!他们中的许多人家,也有子弟在那场屠杀中丧生。只是迫於佛雷家如今的强势和兰尼斯特的支持,才暂时屈从。等我们大军压境,攻破滦河城,有教会的正式背书,有赫伦堡公爵的权威象徵,最重要的,是有我们战无不胜的“光明之剑”作为后盾,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刘易甚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带著调侃的自信笑容:“你要是不信,凯文,我可以和你赌一枚金龙。就赌当我们的大军开到滦河城下,正式开始攻城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一兵一卒来自其他河间地家族,前来支援佛雷!”
后来的事实,完美地印证了刘易的判断。
当艾德温·佛雷最终战死在滦河城北墙的废墟上,当眾多佛雷成员被逐一审判处决,当那座以双重背叛闻名的城堡在战火和愤怒中化为一片焦土残垣时,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家河间地贵族派出哪怕一兵一卒前来支援佛雷家族。
相反,在刘易班师回到赫伦堡之后的短短几天內,那些曾经在国王大道战场上手持武器与金色黎明为敌的贵族们,便纷纷换上了得体的服饰,带看谦恭的隨从和精心准备的礼物,心怀志芯地,再一次踏过了赫伦堡那巨大而阴森的城门。
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挑战,而是来谈判,来臣服,来试图在新的秩序中,为自己的家族寻找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