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看到队伍前方飘扬的艾林家旗帜时,他那张略显粗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真诚而恭敬的神情。他迅速驱动坐骑迎了上来,在劳勃·艾林的坐骑前勒住韁绳,朗声道:“大人!恭迎你抵达血门!”
此刻,霍斯特主教正紧紧抱著怀里裹在厚实毛毯中的小公爵劳勃·艾林。
孩子似乎被一路的顛簸摇睡了,小脑袋靠在主教瘦削的胸膛上,呼吸均匀。
霍斯特主教微微頜首,对唐纳尔爵士说:“劳勃公爵已经睡著了。请给他安排一个暖和、安静的地方休息吧。”
唐纳尔爵士显然没见过霍斯特主教。他略带困惑地打量著这位穿著朴素修士袍、抱著小公爵的老人,只能从其装束勉强判断这是一位侍奉七神的修士。
这时,队伍中一位身材高大、身著精良鎧甲、戴著覆面头盔的骑士一一飞鹰护卫之一的威利斯·韦伍德一一利落地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与唐纳尔有几分相似、但更显沉稳的面孔。
“唐纳尔,”威利斯的声音清晰有力,“这位是霍斯特主教,月门堡圣堂的长老。现在劳勃公爵由他亲自照料看护。”他特意强调了“亲自照料”几个字。
“威利斯!”唐纳尔见到自己的兄弟,脸上的表情放鬆了些,点点头,“培提尔大人跟我提到过主教大人,只是我未能当面拜识,失礼了。”
他转向霍斯特主教,语气更加郑重,“主教大人,要塞里已经为公爵大人和你这样的尊贵隨行人员安排了住处。只是—”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要塞空间有限,这两百多名普通士兵,恐怕只能在要塞外墙下或广场上將就一晚,我们尽力提供一些挡风的遮蔽。”
霍斯特主教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
他侧过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那位穿著金色黎明制式甲胃、正指挥士兵列队的百夫长贝塔·尼克尔森身上。
贝塔也正看向这边,眼神平静。霍斯特主教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头:“也好。只要能有地方避风,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从月门堡到赫伦堡,漫长的路途不可能指望沿途都有村庄或旅店容纳两百多人。土兵们的行囊里都备有露宿的毛毯,这是长途行军的常態。
於是,在唐纳尔爵士的引领下,霍斯特主教抱著沉睡的小公爵,阿莲紧隨其后,威利斯·韦伍德以及另外飞鹰护卫一起,走进了血门要塞那巨大而厚重的拱形石门。
要塞內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侷促和压抑。光线昏暗,空气中瀰漫著石头的冷冽气息、陈年灰尘味、皮革、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他们沿著一条狭窄而陡峭的旋梯向上攀登,石阶被无数双脚磨得光滑发亮,边缘稜角早已圆钝。
一直爬到塔楼的顶层,唐纳尔爵士推开一扇沉重的橡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门后的房间相当逼仄,石墙裸露,陈设简单:一张铺著厚实毛皮的木床,一张粗糙的木桌,一把椅子,一个壁炉占据了整面墙的下半部分。
壁炉里此刻正燃烧著熊熊的火焰,跳跃的火光碟机散了石屋的阴冷,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也將一丝暖意送到门口。
“这是为公爵大人准备的房间,也是整个要塞里最——,最像样的一间了。”唐纳尔爵士的语气带著些许歉意,他搓了搓手,“以前是黑鱼布林登·徒利大人驻守时的住处,后来是我在住。地方是窄了点,但胜在暖和。我相信只是一个晚上,公爵大人一定能住得舒服些。”他补充道,试图让这寒酸的房间听起来不那么糟糕,
作为军事要塞,血门的设计首要考虑的是防御和驻军效率,指挥官的个人舒適度从来不是优先选项。不过比起士兵们挤在冰冷营房或露宿野外,这间有壁炉的房间確实算得上“优待”。
阿莲探头朝房间里看了看,目光首先被那跳跃的火焰吸引。熊熊燃烧的炉火发出啪的轻响,
將金红色的光芒洒满房间,也带来实实在在的热量。看到这暖意,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鬆了一点。至少,乖罗宾不会冻著了。
床上的小劳勃·艾林公爵揉著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环顾著陌生的、被火光照亮的石壁,声音带著初醒的含糊和一丝不安:“我们—-到哪里了?”
“血门要塞,劳勃大人。”阿莲立刻上前一步,走到床边,声音清晰而恭敬地回应道。在外人面前,她必须称呼他的正式头衔。培提尔大人严厉地叮嘱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小公爵的软弱和依赖,那暱称“乖罗宾”更是绝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血门?”小劳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残留的睡意瞬间被兴奋取代。他挣扎著想坐起来,
急切地看向阿莲,“你答应过我的!到了这里就给我讲故事!五个!还有一百个柠檬蛋糕!你答应了的!”
霍斯特主教见他醒了,便小心地將他放到铺著毛皮的床上。“是的,大人,”主教的声音温和而稳定,“在这里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替劳勃掖了掖毯子边缘。
接著,霍斯特主教转向阿莲,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瞩咐道:“阿莲,你在这里照看好大人。我去见见你的父亲,培提尔大人。”
“是,主教大人。”阿莲微微躬身,姿態恭顺。她目送著唐纳尔爵士领著霍斯特主教离开这个狭小却温暖的房间。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在石砌的走廊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通往另一座塔楼的那座狭窄而古老的石拱桥方向。拱桥悬在高空,连接著两座塔楼。
“霍斯特这是要去哪里?”劳勃扭过头,小脸上带著疑惑和一丝被留下的不安,看著阿莲问道。
“大概是我们的父亲有事要跟他说吧。”阿莲走到床边,轻声回答。她刻意用了“我们的父亲”这个称谓,这是培提尔要求她在公开场合维持的“姐弟”身份的一部分。
“那-”听到培提尔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塔楼里,小公爵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忌惮,连声音都收敛了许多,带著试探和期待,“他——他给我准备了柠檬蛋糕么?”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阿莲无奈地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又带著点遗憾:“恐怕这里的厨子,只会煮白水蛋和燉些简单的肉汤吧,大人。柠檬蛋糕这里大概是找不到的。”看到小公爵瞬间垮下的小脸,她赶紧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多给你读两个故事,好不好?”
小劳勃立刻低下头,伸出手指,认真地扒拉著算起来:“一个、两个、三个”他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抬起头,眼晴亮晶晶地宣布:“八个!我要听八个故事!”他伸出两只手,比划著名数字。
阿莲被他这明显是坐地起价的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耐心地纠正道:“大人,五个加两个,
是七个,不是八个。”
“就是八!就是八!”小劳勃在床上扭动著身体,开始耍赖,“我就要八个!八个故事!”他的声音又拔高了些。
阿莲知道继续爭论只会让他吵闹起来。她嘆了口气,无奈说道:“好吧,好吧,给你读八个。
但是,”她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地看著他,“你得答应我,不许吵闹,乖乖地听,听完就安静睡觉。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