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水玲瓏练完字,又看了会儿话本,估摸著甄氏应当从天安居回去了,这才放下手头的事去往了湘兰院。
这段日子,甄氏是想著法儿地给她添堵,总拿湘兰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动用她院子里的人,枝繁、柳绿和叶茂不止一次被叫去做苦力,叶茂憨厚老实,並未生出旁的想法,枝繁和柳绿则是脸都气绿了!偏甄氏又都请示了冷幽茹,冷幽茹没说半个“不”字。
甄氏的心思水玲瓏明白,就是想闹得她没心情继续祸害安郡王和乔慧的亲事,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向府里所有人彰显她自己的地位,好让大家明白,她水玲瓏再正也仅仅是个晚辈。
湘兰院的明厅內,甄氏端坐於主位上,水玲瓏笑著和她打了声招呼:“二婶。”
甄氏敛起心底的厌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水玲瓏坐下,流珠奉上一杯茶,闔府上下都知晓她爱喝音韵,流珠奉的却是一杯龙井,便是甄氏自己也不爱喝龙井的。仿佛没看懂甄氏的刻意怠慢,水玲瓏神色如常地喝了一口:“我来是想和二婶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化解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的。”
甄氏显然没料到水玲瓏会这样直白,不由地愣了愣,才道:“世子妃说什么呢?我听不大明白,我和世子妃之间有误会么?难不成世子妃认为我用了你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是在故意折腾你?”
“难道不是吗?”水玲瓏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甄氏微怔,水玲瓏不应该说“哪里哪里,二婶是长辈,您用我的丫鬟是应该的,我断没认为您是在故意折腾”?
水玲瓏的直白实在令她无所適从,她拔高了音量道:“你若是不喜,我今后不用便是了!何必寻个藉口来排揎我?难道你嫌我吃了王府的閒饭?”
水玲瓏不为她的怒火所摄,从容地道:“心中有魔,眾人皆魔;心中有佛,眾人皆佛。我嫌没嫌弃二婶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婶嫌不嫌弃自己。”
甄氏握著帕子的手有些紧了…
水玲瓏又道:“我想告诉二婶的是,我相公將来要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很需要郡王的支持,所以我和相公都非常赞成郡王与肃成侯府的亲事,郡王日益强大,对相公的用处便越大。我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见不得兄弟妯娌好过的人,但愿二婶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我曾经有什么令二婶误会的地方,请二婶不吝赐教,我也好及时改正。”
甄氏先是一怔,尔后细细打量起水玲瓏来,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水玲瓏问心无愧地迎上了甄氏探究的目光,正色道:“二婶这段日子做的事到底合不合理二婶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我忍著二婶並非是怕了二婶,而是不喜欢弄得家宅不寧,传出去有损相公和郡王的名声。二婶在不在意郡王的前程我不管,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了我相公的仕途!二婶如果执意误会於我,並和我水火不容,我便以今日为期,决不再姑息养奸!”
甄氏听完水玲瓏言辞凿凿的一番话,脸色就变了,过惯了喀什庆一家独大的日子,她的確不懂京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係,但她联想了一下儿子奔波於各个权贵之间的繁忙样子,又觉得水玲瓏的警告不无道理,京城…不好混!
“真不是你走漏了安郡王…的风声?”甄氏蹙眉相问。
“二婶指的是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事吗?实不相瞒,这事儿还是我去姚府探望大姐时,大公主告诉我的。”水玲瓏神色坦荡地说道。
甄氏大惊:“鈺儿…没告诉你?”
水玲瓏摇头:“喀什庆的事,相公极少和我谈起。”
“可安平…”甄氏欲言又止。
“安平?”水玲瓏这回是真的诧异了,安平是诸葛鈺留下来协助她的人,如果这事和安平扯上了关係,就难怪甄氏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甄氏把吴夫人在黄记酒楼听到的谣言阐述了一遍:“…吴夫人说是俩年轻人,安平那日也去了黄记酒楼,而且回来时鬼鬼祟祟的,你敢保证不是你指使安平去散播的消息?”
水玲瓏的心底泛起惊涛骇浪,连带著面色也变了又变:“能使唤安平的…就只有我一个吗?况且到底是不是安平散播的谣言也不好说,保不准只是一招障眼法而已。”
甄氏不说话了。
水玲瓏看著甄氏忽而沉默的样子,眸子微眯了一下,似嘲似讥地道:“还是…二婶你其实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却情愿遂了她的意刁难我,也不想、或者不敢戳破她的阴谋与她对上?”
甄氏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二婶,我可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的!”冷声说完,水玲瓏倏然站起身,將茶杯搁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刚走到门口,甄氏颤声道:“玲瓏啊,如果你母妃做了什么…令你难以接受的事,你別怪她,这都是诸葛家欠她的!”
这话听起来和前面好不搭调,但细细品味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她幕后主使是谁?
水玲瓏回头望向甄氏,也不点破破,只狐疑地道:“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妃在诸葛家过得不好么?”
甄氏的长睫颤了颤,很是为难的样子:“你想想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再有生育…”
水玲瓏歪了歪脑袋:“王妃被下了绝子药?”
甄氏失望一嘆。
水玲瓏继续猜:“生完头胎坏了根本,再也无法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