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因上前两步,单膝“咚”地跪在地上,不用裴彧问,他就从头叙述,说明了发现许银翘的过程。
据韩因说,他因伤不能担任营地边站立巡防的职位,只能在草原上穿梭作游岗,以防意外。
很碰巧地,就碰到了差点被柔然士兵侮辱的许银翘。
韩因说完一切,抬起头,顶上的人依旧看不清神色。仿佛他方才汇报的一大通,对他来说,只是一番无足轻重的说辞。
韩因在裴彧的沉默中,心脏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裴彧没有说话,是因为他正在翻看属下呈上的一卷牛皮纸。
上头潦草的字迹,是方才审问车鹿的供词。裴彧记忆很好,韩因说的诸多细节,他听过就不会忘。
此时裴彧将车鹿的话和韩因的解释一一对照表,基本能对得上。
这是裴彧多年来做事的习惯。就像验证军报一样,多方印证,减少差错,以免怠误战机。
“看来,你没有骗我。”裴彧终于开口。
韩因抬头,看到了裴彧手中的一卷粗黄色纸。韩因不禁暗地里纳罕,面前男人看似雷厉风行,实则行事实在细致。若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欺瞒,必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裴彧的话还没说完,韩因躬身,在下侍候。
“你说……你救皇妃时,她的衣衫还完好无损,是么?”
裴彧的问话凉凉的。
“是的。”
韩因垂下头,貌似恭敬,但实则内心已经藏了三分心虚。
韩因见到许银翘的时候,她的外衣已经被解开,在大周国,女子中衣被外男看到,形同赤身裸体被人观瞻。
裴彧第一句,就问许银翘清誉是否有损,韩因下意识久替许银翘隐瞒。
裴彧声音如弦收紧,重新问了一遍。
“韩侍卫,你要知道,皇室清誉,容不得一丝损毁。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看清楚了?”
裴彧的话好像洞穿了韩因的心事,韩因心头一紧。
韩因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看清楚了。”
“那么皇妃腰间,是平结呢,还是双联结呢?”
裴彧此话一出,韩因的内心立刻震荡起来。
大周女子一般用平结系带扣,但禁军中,每逢绳结,都大双联结。韩因混乱之中,一时间记不得自己是用了惯用的双联结,还是平结。
他敛住六神无主的心神,别无他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回殿下,是平结。”
室内静得滴水可闻。
直到裴彧说了声:“确是平结。”
韩因一下子松了口气。
上首男人不咸不淡地说道:“韩侍卫起来吧。听说你递了条子,想加入西北军。你有功,不必考核,自己把禁军处清理干净了,到雍州军籍处领条子吧。”
韩因大喜过望。他没想到,救了一次许银翘,竟然赢得双喜临门。韩因当即跪下身,咚咚咚就冲裴彧磕了三个响头。
末了,韩因问:“殿下,皇妃情况如何了?下官找到时,皇妃似乎还不能动……”
“这件事,就不劳韩侍卫关心了。”裴彧仰着下巴撂下这一句,起身便走。
韩因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中有隐隐的担心。
裴彧还有最后一个麻烦要处理。
许银翘躺在床上,羽扇般的睫毛微微翕动,一副安详的睡颜。
在没有人的时候,她似乎一个人的时候悄悄哭过了,眼睛周围红肿了一圈,像裴彧在草原上看到的兔子。
目光下移,裴彧看到了她腰上的绳结。双带交错拧结而成一个叉字,不是平结,而是双联结。
裴彧骗了韩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