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显诡异的是,殿外廊下,竟连一个值守的宫人也无。
他是怀著一丝微渺的侥倖而来,而邢烟,却用这般决绝的姿態,轻易碾碎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几乎在同时,云嬪已如昨日一般,带著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裊裊婷婷地迎了出来,將他引入主殿温暖的灯火深处。
夜色浓稠如墨,邢烟带著宝珠,在小邓子轻车熟路的引领和掩护下,悄然出了青嵐居。
三人身影融入夜色,如鬼魅般潜行,目標直指蓝雨阁。
不过短短十余日,这昔日的繁盛之地已是门庭冷落,显出破败之相。
小邓子机灵地提著酒水上前,与守门的侍卫低声寒暄套近乎。
趁著这片刻的鬆懈,邢烟带著宝珠,迅速闪身进入那扇半掩的大门。
殿內空旷而阴冷,只余几盏残烛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烛光昏黄,將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更添几分淒凉。
空气中瀰漫著若有似无的药味和尘埃的气息。
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內室幽幽传来。
“嬪妾冤枉啊……嬪妾从未存心害过云嬪娘娘……为何皇上就是不肯信我……为何……”是孟南柠嘶哑绝望的声音。
“小主,您……您快別哭了……”
侍女秋菊的声音带著浓浓的疲惫与无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如今还是答应,只要人在,总……总还有指望……”
“没用的……皇上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回应她的,是更汹涌的悲泣。
邢烟驻足於內室虚掩的门扉前,抬手,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谁?!”
门內哭声戛然而止,孟南柠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惊惧。
秋菊快步过来,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
看清门外站著的邢烟主僕,她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胡……胡贵人?!您……您怎么来了?”
听到“胡贵人”三字,孟南柠几乎是连滚爬地冲了过来。
她髮髻散乱,双眼红肿如桃,昔日娇艷的脸庞此刻憔悴不堪,布满了泪痕。
“胡妹妹……不,胡姐姐!”
孟南柠扑到邢烟面前,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冰凉的地砖硌著膝盖也浑然不觉。
她紧紧抓住邢烟的裙裾,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胡姐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邢烟眉心微蹙,俯身用力搀扶她:“孟姐姐,快起来说话。”
宝珠和秋菊也连忙上前,三人合力才將瘫软如泥的孟南柠搀扶起来,安置在冰冷的绣墩上。
孟南柠的情绪彻底崩溃,泪水汹涌不止,仿佛要將这些日子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尽数倾泻。
“胡姐姐,你一定要信我!那药丸真的没有问题!是我娘亲特意请了可靠的郎中反覆试过的,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云嬪啊……”
她语无伦次,死死抓著邢烟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邢烟端坐一旁,静默地看著她歇斯底里,良久,才低低嘆出一口气,声音带著一丝沉重:“我信。”
然而,这轻飘飘的“信”字,又能改变什么?皇帝穆玄澈不信,这深宫便无人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