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窗帘缝隙间漏进的几缕光线,在神谷幸脸上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随即是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滴滴”声。
“吵死了……”
他闭着眼,凭着肌肉记忆狠狠拍下闹钟的停止键,世界重归寂静。宿醉般的昏沉感依然笼罩着他,他习惯性地将脸埋进枕头,试图捕捉最后一丝睡意。
等等……
今天是……七夕节?
这个念头像一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漾开一圈涟漪。紧接着,一个更奇异的、近乎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
贺纪川呢?
按照过去四天如钟表般精准的“晨间折磨”流程,此刻他应该已经被那只毫不留情的手拽离被窝,或者至少被拉开窗帘的刺目阳光和冰冷宣告吵醒才对。
神谷幸猛地睁开眼,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他撑起上半身,手肘压在柔软的床垫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强烈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头朝楼下望去。
楼下靠窗的床铺上,蓝格子被褥依然隆起一个清晰的轮廓。那个平日里一丝不苟、仿佛体内内置了精准闹钟的家伙,此刻居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被子证明那并非一个仿真模型。
神谷幸揉了揉眼睛,又看向自己床头的闹钟——八点零七分。
不早了。按照贺纪川的标准,这简直是“睡到日上三竿”。
一丝诡异的寂静在寝室里蔓延,取代了往日清晨必然上演的大扫除。
神谷幸眨了眨眼,某种混合着惊讶、困惑,以及一丝……蠢蠢欲动的情绪,开始在心尖上冒泡。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梯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穿戴整齐后,他站在楼梯口,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依旧沉睡的侧脸上。
贺纪川侧躺着,背对着他,蓝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枕畔,平日里冷硬的线条在沉睡中似乎柔和了些许。
叫醒他?
这个念头理所当然地浮现。但下一秒,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理直气壮”的情绪,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泉水般喷薄而出——报仇的冲动。
过去四天!整整四天!每天六点准时被拎起来,像个自动清洁机器人一样被指挥着擦拭那些本来就纤尘不染的窗户和栏杆!睡眠不足的怨念,被迫早起的愤懑,还有对方那副理所当然、冷若冰霜的态度……此刻统统化作了恶作剧的绝佳燃料。
神谷幸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却在距离床铺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像被施了定身咒般突然站定。
怎么整他?
泼冷水?太粗鲁,而且事后清理麻烦,不符合他“精致报复”的设想。
拿东西吓他?比如突然放个假蜘蛛?万一这家伙根本不怕虫子,反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那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那么……
神谷幸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了自己攥在手里的手机上。一个绝妙(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的主意诞生了——在他耳边突然播放最大音量的重金属摇滚!
想象一下,贺纪川从深眠中被震耳欲聋的吉他嘶吼和鼓点轰炸惊醒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会出现何等精彩的表情!惊慌?呆滞?还是难得的错愕?
光是脑补那个画面,神谷幸就差点笑出声。他连忙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兴奋和恶作剧的快感让他的心跳都加快了。他屏住呼吸,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精准地找到了某个收藏已久、以“轰炸耳膜”著称的歌单,并将音量滑块毫不犹豫地拖到了最顶端。
他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意,像一只准备偷腥成功的猫,踮着脚尖,又往前蹭了一小步,在贺纪川的床边蹲了下来。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神谷幸跃跃欲试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他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扬声器正对着枕头上那颗蓝色的脑袋,拇指悬在巨大的虚拟播放键上方,只需要轻轻一点——
然而就在这“复仇”即将得逞的巅峰时刻,床上那个原本背对着他、似乎沉睡正酣的人,居然毫无预兆地、缓缓地……转过了脸。
冰蓝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里面没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了神谷幸因极度震惊而睁大的眼睛里。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秒。
“你在做什么?”
贺纪川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微哑,但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寝室里,却清晰得像一块投入冰面的石子。
“啊啊啊啊啊——!!!”
神谷幸的尖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炸开,尖锐的音调瞬间划破了寂静。与此同时,他因为过度惊吓而猛然痉挛的手指,不负众望地重重按下了播放键!
“轰——!!!”
刹那间,狂暴失真的电吉他riff如同爆炸般从手机扬声器里冲出来,密集如雨点的鼓声和主唱撕裂般的咆哮紧随其后,以最大的音量瞬间填满了整个狭小的寝室空间,连空气似乎都随之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