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微这两个字落下,像是一块冰投入死水,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黑暗中,那飘忽的铃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叮叮当当,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钻进人的耳膜,搅得人心神不宁。
萧澈握紧了刀柄,将柳知微更紧地护在身后,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视着周围摇曳的竹影,两名谛听卫护卫也立刻靠拢,形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
沈昭侧耳倾听,眉头微蹙,并非紧张,而是一种专注的辨识。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指间已夹着三枚古朴的铜钱,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谢临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在那三枚铜钱上停留了一瞬。
“不是冲我们来的。”沈昭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这铃声空泛,无的放矢,像是在……引路,或者,是在这片竹林里标记着什么。”
他说话的同时,指尖灵活地捻动那三枚铜钱,铜钱在他指缝间翻滚、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竟隐隐与那远处的蛊铃声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抗。
“标记?”萧澈沉声问。
沈昭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那铜钱的轻微碰撞声和远处飘来的蛊铃声中,片刻,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竹林是个天然的迷阵。”他看向柳知微,“柳先生,你指的路,是不是需要穿过这片竹林,在西南方位有一处水源?”
柳知微略显惊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沈公子如何得知?”
沈昭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弧度:“以前混饭吃的小把戏。这铃声的流转轨迹,暗合此地风水气脉的滞涩之处,布下这蛊铃的人,要么是想借助铃声引导特定的人穿过迷阵,要么……就是想把误入此地的人,困死在某些节点。”
他说着,指尖一弹,一枚铜钱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射向左前方一丛看似毫无异常的凤尾竹。
“叮——”
铜钱击中竹竿,发出一声脆响。
几乎在同时,那一片区域的蛊铃声骤然变得尖锐、急促起来,仿佛被惊扰的蜂群,而其他方向的铃声,则随之减弱。
“看来是后者。”沈昭收回目光,“这阵借了天然地势,又以蛊铃为引,生生不息。硬闯不行,得找到它的呼吸间隙。”他看向谢临,“谢大夫,你对气息流动最为敏感,帮我听听,哪个方向的铃声,间隔最长,最不稳定?”
谢临没有多问,立刻凝神静听。他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片刻,他睁开眼,指向右前方一个看似更加幽深黑暗的方向:“那边。铃声每隔七息会出现一次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那里!”沈昭眼睛一亮,“阵眼流转,必有罅隙。谢大夫,好耳力!”他率先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脚步落点极其古怪,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他手中的三枚铜钱依旧在指间无声流转。
萧澈护着柳知微紧随其后,两名护卫断后,谢临走在沈昭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始终落在沈昭的步法上。
踏入那片区域,周围的蛊铃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竹影开始疯狂摇曳,扭曲变形。隐隐有凄厉的哭嚎声和诱惑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凝神静气,是幻听幻视。”沈昭的声音及时响起,“脚下别乱,跟着我!”
他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萧澈内力深厚,尚能抵御。柳知微脸色更白,呼吸急促,全靠萧澈半扶着他前行,两名护卫额头也已见汗。
谢临只觉得脑中嗡鸣,各种杂乱的影像碎片般闪过,但他心志极为坚定,强行压下不适,脚步丝毫不乱地跟着沈昭。
沈昭的步法越来越快,铜钱在他指尖几乎舞成了虚影,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乾坤倒转,坎离移位……找到了!”沈昭低喝一声,猛地向前踏出三步,同时将手中三枚铜钱向上抛起。
铜钱在空中翻滚,却没有落下,而是诡异地悬浮了片刻,发出嗡嗡的轻鸣,与此同时,周围那恼人的蛊铃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骤然停止。
扭曲的竹影恢复了正常,幻听幻视也瞬间消失。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他们已经穿过了最茂密的那片竹海,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更远处,依稀有几点微弱的灯火,像是一个小村落。
三枚铜钱叮当落地,沈昭弯腰捡起,随手揣回怀里。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长长舒了口气:“搞定。看来前面有个村子,正好可以借宿一晚。”
众人确实人困马乏,便朝着灯火的方向走去。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多是老人和孩童,看到他们这些陌生人,有些怯生生地躲在门后张望,但眼神淳朴,并无恶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丈接待了他们,自称是村里的长者,姓陈。听说他们迷了路,热情地安排他们住进村里闲置的几间空屋,屋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几位客人先歇着,我去张罗些吃食。”陈老丈笑呵呵地说。
沈昭几人道了谢,各自安顿,沈昭和谢临自然而然的分到了一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