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行看着石岩局促地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就好像他故意为难她,他本来要好好讨个说法,现在那股劲没来由地下去了,他垂着眼,轻道:“算了。”
“真没事了?”突然的变脸让她有些拿不准,他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石岩朝里面探头,身子凑得很近,忽然温暖的气息紧紧朝她贴过来。
贺雨行飞快地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然后道:“现在没事了。”
石岩臊得脸红,指着他语无伦次,“你耍流氓。”
“你也可以对我耍,”他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是早就对我耍过了吗?”
“你放屁!”
“我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干趁人之危的勾当!”
贺雨行皱起眉头,一步一步地慢慢踱着,时间一分一秒被拉长,沉默中传来他悠悠的声音,“那我好好帮你回忆一下,也确实好些日子了,第一次去小木屋酒吧那天,我喝醉你送我回来,半夜我的嘴突然过敏肿成腊肠,你好好说说那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不紧不慢道:“亲我了还是咬我了?”
石岩满脸通红地看着他,沉默的人轮到她了。
贺雨行其实也拿不准,不过一看她这副软塌塌的表情就知道没跑了,要不是后来发现她常用茉莉花味的唇膏,自己又对茉莉花过敏,他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所以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吗?有多早?”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汪平静的春水被无心扰弄,心里的涟漪一圈荡开一圈。
这个确凿的信息让贺雨行十分高兴。
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他心花怒放。
那天在光门里,满天闪烁的光点下,他絮絮叨叨和石岩说了很多话,那情那景,那种流连忘返的悠闲,迷惑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出来,以至于他后来想起来就一股脑懊悔,一些肉麻得掉鸡皮疙瘩的情话和承诺,他当时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姑且把那次当成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告白。
那个不算表白的表白,真是太拿不出手了,所以他后来打算补给石岩一次仪式感满满的告白仪式,谁知道被本人当面浇了一盆冷水,石岩淡淡地婉拒了,说没必要搞那么麻烦,从简就行。
她没有意料之内的激动,一如既往的平淡情绪把他从幻想的圣殿上拉下来,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石岩是不是不那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没有共享他的喜悦,反而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这个疑惑在心里埋下种子。
凡是他见过的情侣,都是情之浓爱之切的路数,浓情蜜意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了,他拿这种标准套在石岩身上找证据,以此来判定石岩心里有没有他。
他得到的结果总是模棱两可,像今天这样确凿凿的证据还是头一遭!
“其实……”石岩碍于情面要解释两句,可支支吾吾又没法把责任抛给对方,其实了半天也没其实个所以然出来。
反倒给贺雨行逗乐了,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两只眼睛冒小星星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一双大手猝不及防地拥住石岩,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石岩感觉浑身的血簌簌倒充进脑子里,只听贺雨行说道:“我第一次这样抱你的时候,你说我变态。”说完,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蹭了一下,他抱得更紧。
“我为什么没有早遇上你……”贺雨行声音很小,他泄气一般忽然撒开手,强制将自己从愉悦中抽离出来,“这个时间不对……”
“有什么不对,我觉得很好啊,我们相遇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非要提前的话……说不定我还嫌以前的你狂妄自大,背后都得啐你两口骂句神经病呢。”
“你过去在干什么,”石岩觉得不妥,又问他:“你二十年前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想了一下,说道:“登珠峰。”
“哇!好酷!”
“酷……吗?”贺雨行有些意外,“我想找些乐子,后来发现登上去了也平平无奇,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皑皑白雪里看登山的人。”
石岩不禁问道:“那他们都和你一样登顶了吗?”
“都死了,”贺雨行掀起眼皮,“我的乐趣就是走在他们前面,掐好时间等着人一个一个倒下去,除了我,都死了。”
他回望着过去,似乎又回到茫茫雪山之间,“他们每一步都很走得很艰难,但还是往前,走得快和走得慢无非就是一个早点死一个晚点死,有什么区别,自作自受。”
石岩啧一声,“你看,要真早早遇见你,单凭你一句自作自受,我就不会喜欢你,更何况从年纪上看,二十年前我连路都走不稳,而你已经站在珠峰之巅了,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要不然说那是以前呢,现在的我已经成熟了,我只觉得人真是一种勇敢的生物,克服本能去做想做的事情,哪怕死在半路上。”
“也许是信仰吧,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信仰,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你呢,活了这么久,有什么信仰?”石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