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骕闻言一滞,神色复杂地看向曹三多,“一朝旧恩,没齿难忘。”
他话风又转,“但你私通堕仙,暗开界门,祸乱地府……罪孽深重至此。若你能将你与符牢的全部密谋和盘托出,我会给你个痛快。否则,”萧骕顿了顿,“你将永世囚于这无界狱中,个中滋味,想必这段时日你已有所体悟。”
曹三多咯咯大笑,笑得泪水都飞了出来,“萧骕啊萧骕,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呐。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就算有恩,这三千年来大人对你的好还不够偿还的吗?”没再等他们多言,陆随安终究忍不住心中怒意嚷嚷出声,嗓音发颤却铿锵,“这个时候往事重提,想用道理情义绑住大人,说什么恩将仇报,你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无耻至极!”
曹三多愣了愣神,好似理智回笼,关于从前的一幕幕终于重现他眼前。
“别忘了,当初与符牢那一战,是大人替你挡下了致命一击。”陆随安的话如洪钟飘荡进了他脑中,曹三多不住抖动着,仿佛困在善恶之际来回周折。
“可我本是符牢大人坐下雷兽,怎可对大人不忠……”他喃喃道。
“那只不过是他对你的哄骗……轮回一世,还当自己是个神兽呢?”陆随安的表情有些怒其不争,平日里再和缓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而不耐。
萧骕拍了拍他的肩,眸色染上几分淡淡的落寞,对着曹三多沉声道,“当初是你同我说,要用公允照尽地府晦暗,可如今……你自己却先迷失在了歧路里。”
“公允……”曹三多垂首无力道,终于,他从挣扎中重新抬起头,“说,我说。”
谢云初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萧骕竟然也曾被打入过十八层地狱?
可他作为大雍励精图治子民爱戴的贤君,又怎会罪愆难平锒铛入狱呢?
谢云初想不明白,只好将这心思放在一边,重新听回曹三多讲述他与符牢的旧往。
原是符牢上一回被地府缉拿后经了曹三多之手看管,这时日一长便被这阴险狡诈之徒寻着了机会牵上了线,哄骗得曹三多真以为自己也能跟着符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竟就这样忠心耿耿滞留地府,替他谋划多年。
“他是怎么逃出去的?”萧骕打断了曹三多喋喋不休的追悔,冷声道。
“啊?”曹三多一怔,细细回忆起来,恨不得把每处细节都描述出来才好,“当时符牢的魂识已经遭受重创,又有锁魂钉困着,可他的神情却好像笃定有人能将他救出去一样。也正因如此,我就信了他的话……”
“说重点。”陆随安适时提醒。
曹三多“喔”了声,继续说回正题,“我也曾问过他要怎么出去,符牢只叫我不必管,就在门外看好,他自有办法。”
“我印象中,直到行刑那天他都是被绑着带出去的。我还记得那天,行刑的是阎罗王大人,他办事最是秉公职守,没一会儿符牢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他犹疑片刻,不知当讲与否。
“有何猜测?”萧骕看着他。
曹三多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在现场……我好像闻到了无影之水的气味。”
听了这话,萧骕与陆随安的脸色俱是一变。
“无影之水?”谢云初低声重复道,这名字听起来怎这么耳熟呢?
无影,无影……无影阁?!
她吓了一跳,却对上了萧骕肯定的目光,他压低声音,“如你所想。”
“无影之水是无影阁足以安身立命传承光大的护身符,它最大的功效便是能够隐匿行踪。”萧骕眸色一凛,“而能使用它的,不止三界肉躯,还有……生魂。”
“无影之水无色无味,但其脱胎于天降甘霖,唯有雷神麾下善于闻嗅的瑞兽望息能够识破。”
而曹三多——正是望息的转世!
谢云初一怔,可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都到这份上,我实在没必要再骗你们。”曹三多哂笑一声,自嘲道,“我早就知道,这样的真相,说出来又会有谁相信?”
“所以你便乖乖做了符牢的拥趸,为他在地下谋事。”萧骕眸中冰冷一片,寒声道,“槐木与灵息石,又是哪来的?”
曹三多只是摇头,“全都是符牢给我,让我做的。”
“摄魂草呢?他难道不曾向你透露过任何谋划?”萧骕蹙眉。
“那些个法宝都像是他直接变出来的一样,一句多的也不允许我问。至于摄魂草,他更是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曹三多回忆起他曾经多问了两句之后符牢那黑沉如锅底的脸色,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我曾无意中偷看到,有个白衣仙人来找过符牢。符牢对他甚是尊敬的样子,嘴里好似还在讨论着什么——寿数……弑神?”
萧骕眸光一凛,和陆随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朝他一点头,带着谢云初背过身便走。
“萧骕!大人!你许诺我的事可还作数?!”身后传来曹三多濒死的挣扎叫喊,萧骕一步未顿,只向后甩出一道符箓,三步并做两步地踏出了无界狱。
谢云初有些不解地偏头看向他,却被乍现的天光猝不及防汇入视野之内,她捂住双眼,低低叫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