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巳时
叶惜人像是陷入噩梦之中,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坐起来,城外的流民不知有没有安顿下来,赤盏兰策那个疯子到底做了什么,还有南都就要缺粮了,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如今流民事发,恐怕朝廷会更着急和谈……
出路究竟在哪里?
一桩又一桩事情压在身上,像是一座座大山,让她在睡梦当中都不踏实,身体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明明很想醒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终于坐起来时,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缓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视线终于清明。
然而,还没等让人去打探外面形势,叶惜人就是一惊:“宫宴?”
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头没脑的,今日怎么会举办宫宴?
“不知道啊。”雪婵摇摇头,眼神茫然,“咱们大梁朝没有皇后,自从陛下登基以来,还未曾有过宫宴让女眷一起进宫的。”
叶惜人由着雪婵为她穿好衣服,简单梳妆,便着急往前院去打听消息。
“爹!”
叶惜人进入正院,眉头紧皱:“怎么会突然举办宫宴?”外面情形已经如此糟糕,大梁不堪重负,这时候圣上竟然有心情举办宫宴?
“别着急,你先吃些东西。”叶沛将她拉过来,摇摇头,“今日一早,蒋相请旨去诏狱接了赤盏兰策出来,送往北燕使馆。随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就有宫宴的旨意下来,我刚刚让人去打听过,大梁与北燕即将重新和谈,蒋相与赤盏兰策已经谈好部分条件。”
叶惜人瞳孔一缩。
这么快?!
她知道外面流民遍地,南都缺粮,蒋游和谈之心只会更坚决,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谈好部分条件,宫宴就像是和谈的开端,昭示着大梁对北燕太子的欢迎。
再想到昨日知晓的消息……
叶惜人攥紧衣袖,那谈好的「部分条件」会是什么,竟要他们女眷都去?
叶沛几人已经吃过饭,廖长缨将碗筷递给她,又吩咐人加菜:“最近是吃春笋的时节,让厨房快些,给二姑娘添菜。”
叶沛看着叶惜人紧皱的眉头,正要安慰,脑海中丢失的记忆像是突然闪回,他想起昨日白成光的话——
【北燕真心和谈,不会再提杀严小将军之事。只是,赤盏兰策要求圣上赐婚,求娶叶二姑娘。】
叶长明同样骤然想起。
他们怎么会忘了这么关键的事情?!
“今日宫宴,赤盏兰策不会是冲着惜惜来的吧?”叶长明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该死的,蒋游谈好的条件难道是昨日赤盏兰策提出,用撤军手书与粮草换赐婚?”
叶沛眼神冷了下来,一字一句:“惜惜,你别害怕,即便是抗旨,爹也不会让你嫁给北燕太子!”
一个结过仇的北燕人要求娶叶惜人,能是什么好事?他可以牺牲自己,却不会送女儿去死。
叶惜人看着眼前担忧自己的家人,又想起昨夜等在院中的祖母,倒是一点点冷静下来,摇摇头:“没事,赐婚便赐婚,我不怕的。”
抗旨可是死罪,赤盏兰策既然愿意用粮草和撤军手书换一道赐婚旨意,那就换给他!
叶惜人不相信和谈会成功,严丹青也不会允许成功,等寻到破局办法,就是赤盏兰策的死期,婚约自然不起作用。
她上一个循环最开始阻止严丹青杀赤盏兰策时,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用一道注定不会起作用的赐婚旨意,换粮草与手书,这波不亏,如果是真的,粮草能救命,如果是假的,不就知道了赤盏兰策的动向吗?
他们找不到破局办法,就深入局中,探一探赤盏兰策究竟要做什么!
况且……
眼下还不能交战,必须稳住北燕与流民,赐婚,也由不得她拒绝。
叶长明抓了抓脑袋,很有些烦躁:“怎么就只盯上惜惜?他一个北燕太子,北燕有众多贵女,跑到我们这里来求娶什么?还搞出一个宫宴,闹得沸沸扬扬!”
赤盏兰策有病吧!
动静闹大了,有损惜惜名声,即便以后婚约作废,她也是与北燕太子议过婚的女子,叶家人真心爱护惜惜,并不在意。
可外人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叶长明就想「抗旨不尊」,甚至一刀捅死赤盏兰策算了!
叶惜人扯了扯嘴角,笑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等到宫宴就知晓了。”
正好菜上来,她拿起筷子,却发现竟然是春笋,筷子一转往旁边已经冷了的菜过去,随便吃上几口应付一二,不想家里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