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的春天漫天遍地繁花盛开,才三月初就已经春深似海。
行道树的花开得锦簇如云,盛开的黄花风铃木摇曳在春风里,黄灿灿的累累花朵,好似串串风铃扑簌簌飞舞在蓝天下。
走出民政局,苏明婳不经意抬眼,被扑面而来的漫天金黄晃了一下眼睛,梦游的神思乍然涌来一丝最清明的意识——
她结婚了,和一个叫傅琛礼的男人。
直到不久前拿到大红的结婚证书,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明的男方姓名“傅琛礼”三个字,苏明婳才知道她的新婚先生叫傅琛礼。
大约极少有女人要从结婚证上才知晓新婚先生的姓名,所以她是真的和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男人结婚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闪婚。也是苏明婳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否有问过他的名字。今天重逢以来,她没有问起,他也没有向她介绍自己。
两个已经约好直奔结婚登记地的男女,再来互问姓名,互相介绍,似乎有点多余。
整个结婚领证流程有条不紊,高效快速,恍如梦一场。
最后签字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涣散不明,来日模糊不清,唯有那上面另一个人的名字端方清晰,以方润整齐的正楷书就,用笔刚劲峻拔,结体舒朗有力——她却没有看见,飘忽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而他只是静静偏头看她。直到她垂眸极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她不自禁舒了一口气。从决意和他领证结婚,这短短时间里的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疯狂魔幻……所有的情绪,在实实在在拿到结婚证的这一刻,仿佛都有了一个出口。
手里的大红本本已经被攥热了,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自滑腻封皮上的烫金字样“结婚证”上摩挲而过,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穿着白衬衫妥帖束进黑色西裤,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臂弯里松松挽着黑西服,姿态闲适,眉目清朗。
说出要和她领证结婚时有多么气定神闲,现在他就照样有多么气定神闲。好像他们只是做了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简直是情绪稳定器。天翻地覆,尽在掌控。
苏明婳自叹不如。
视线一转,看见他拿在手里的大红结婚证书——她这才发现,他一直在专注看他们的结婚证。
不远处的大马路上车如流水,市声喧嚣,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静默无声,气氛宁静。他手持结婚证,只是静静垂眸凝望结婚证书内页,却有一种春和景明的温润玉华。
这一刻,仿佛时光静好。
好一会儿后,她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小小的红底结婚照上。
这张证件照是方才在婚姻登记处现场拍摄的,拍照前他们都脱下了外套,然后内搭的衣服碰巧是结婚照最主流的白衬衫“情侣装”。
来民政局之前,她回了一趟家拿证件。约定了和男人在民政局汇合领证的时间。临别之前,男人只是专注看着她,沉声说:“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对上他幽深如海的眼神,她恍然出现一种幻觉,好像他可以就那样在民政局门口等她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是幻想,也是约定。
在那样速战速决的时候,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已经做了决定,他在民政局门口等她,再来瞻前顾后、摇摆不定已经没有意义。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奔赴民政局履约,同他结婚。
那么仓促的时间里,她竟然还记得领证结婚该有的仪式感。
不知道普通的、正常的男女结婚前会做什么准备。生平第一次结婚,她坐在梳妆桌前给自己化了个淡妆,从衣帽间里选了一件正式场合的衣服。
苏明婳此刻也穿白衫,一条简约的白色翻领衬衫裙,乌黑的长发柔顺披散下来。大红的幕布,明亮的光线下,两个人脸上都没有笑,稍显正式,只是平平静静地面朝镜头。
定睛细看,不对——
傅琛礼的脸上似乎有一点点笑。
他的眼睛很亮,神情温润柔和,上扬的嘴角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因为很清淡,也或许只是他本来就生了一张极好的微笑唇。
苏明婳沉陷在他拍结婚照时到底有没有笑的臆想中,没发觉自己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碰着他的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