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此刻在做什么?是否还在为她昨夜的突然消失而担忧生气?
克拉拉和索菲,她们跟着伊莉莎来到商会,是否安顿好了?雅典娜……她又在哪里?
一种混杂着愧疚、思念与迷茫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她逃离了一个牢笼,似乎又踏入了一个充满未知的迷局。
启明星商会提供的避风港固然安全,但这份安全的背后,究竟缠绕着多少她尚未看清的丝线?
夜色渐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孤独的格子光影。
远处运河上偶尔传来的船笛声,悠长而飘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艾米莉亚将脸颊轻轻靠在冰凉的玻璃上,蓝灰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却找不到一盏属于她的归处。
寂静在房间里生长,唯有月光,无声地丈量着彷徨与未来的距离。
“……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和你所在意的,从一开始…便不复存在……”
花海那晚,艾米莉亚低语的话语,如同诅咒的余音,在塞拉菲娜混乱的梦境深处反复回荡,与莉娜坠落的画面、霍金斯冰冷的剑光交织,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暗。
她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冷汗浸湿了额发。
帐内一片昏暗,离天亮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身上覆盖着一条粗糙但厚实的薄毯,驱散了夜半的寒意。
旁边简陋的小木桌上,放着几块黑面包、一片干酪和一个水囊,下面压着一张字条,笔迹潦草:“醒了吃。”
是雅典娜的安排?还是帕拉斯骑士惯例的人道对待?塞拉菲娜无心深究。
她坐起身,动作牵动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传来清晰的痛感,但这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片空茫的万分之一。
她掀开帐帘走出去,凌晨的冷风立刻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
天光未明,视野里是一片蒙昧的灰蓝色。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同她一起被俘的九名银冕卫骑士,已整齐地站在帐外空地上,虽然衣衫破损,面带疲惫,但身姿依旧挺直,看到她出来,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坚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首领。”其中一名资历较老的骑士上前一步,低声汇报,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我们刚得到从总部零星传出的消息……总部,发生了内乱。”
塞拉菲娜的瞳孔微微收缩,沉默地听着。
“伯爵前日便派遣了新的团长和副团长抵达,接管了银冕卫。”骑士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他们对外宣称……宣称您和莉娜副团长意图谋反,已被……正法。团内弟兄们不信,忠心于您的,与支持新团长的一方发生了冲突……最终,有一小部分兄弟,大约三十余人,强行脱离了总部,正日夜兼程向这个方向赶来。”
意图谋反……正法……
塞拉菲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骑士说完,现场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清晨的风掠过荒原,发出呜呜的声响。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眼前这九张熟悉而坚定的面孔,那双渐变的眼眸里,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近乎死寂的灰败。
“抱歉,”她的声音干涩,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是我……连累了你们。”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疏离,“我现在只是一个亡命徒,不再是什么首领,也不值得你们追随。各自……散了吧。”
说完,她不再看骑士们瞬间变得激动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转身,如同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朝着营地边缘走去。
她需要找到雅典娜。
一名正在收拾辎重马车的帕拉斯骑士在她询问的目光下,沉默了两秒,抬手指向远处那片依稀可见焦黑痕迹的平原:“团长在天亮前,就去那边了。她说……如果你问起,就在那里等你。”
塞拉菲娜牵过一匹分配给她的战马,翻身而上,朝着那片曾经的战场驰去。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退去,广阔的平原上弥漫着硝烟散尽后的苍凉。
几堆属于哈尔帕利骑士的遗物——大多是破损的盔甲和无法辨认的私人物品,正被帕拉斯的后勤人员默默装车,准备拉走集中处理。
更远处,昨日激战的核心区域,最后的残骸仍在燃烧着余烬,暗红色的火光在渐亮的晨曦中顽强地闪烁,映照着焦黑土地上横七竖八、尚未完全清理的痕迹。
大部分帕拉斯骑士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三三两两靠坐在尚且完好的装备箱或临时堆起的土堆旁休息,沉默笼罩着他们。
而在那片仍在散发着余热的火堆前,雅典娜·斯通静静地伫立着,覆盖着哑光黑甲的高挑背影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的副团长——一位同样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的女骑士,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
塞拉菲娜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