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
秦一泽额上顶着青紫,坐在两名保镖中间,眼巴巴地望着车窗外飞掠的景致——太阳从头顶的位置逐渐西斜,阳光照在车窗上。他知道,自己离静河路已经很远很远,远到哥哥再也找不到他。
嘴角不禁深深耷拉下去,他用力眨一眨眼,浓密的睫毛分散了湿意。
秦耀东坐在副驾驶上,不动声色地用后视镜打量他。他注意到秦一泽泛红的眼眶,这将近十年未见的表情令他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嗤笑:
“你真不记得我了?”
秦一泽梗着脖子,偏开脸不看他。
秦耀东的冷笑逐渐收敛,神情变得凝重。他视线犀利地扭头打量儿子,似乎要把秦一泽全身上下扫描过一遍——尤其是脑袋:“你是在哪里撞到头的,在那个严峻家里吗?”
秦一泽终于有了反应:“跟哥哥没有关系!”他恼怒地喊。
冷嗤一声,秦耀东坐正身体,不屑地嘟囔:“……叫他倒是叫得积极。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秦一泽不理他,再次梗起脖子,红着眼眶扭开了脸。
这神态看得秦耀东心里窝火,只得朝保镖们泄愤:“他那天去柔术馆的监控呢,还没查到吗?!”
“那天下了大雨,大家都打着伞,摄像头拍得不怎么清晰。而且柔术馆有三个出口,所以……目前还在查。”
“叫他们快点!”
“好。”
约莫一个钟后,车子下了高速,逐渐驶入繁华的都市。假小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街边商店的招牌,注意到两个字反复出现,“申城”。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琢磨着找个机会给哥哥打电话,汇报位置……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他好像不记得哥哥的电话号码。
假小孩不禁扁扁嘴,心情愈发沮丧。
不多时,车子驶入一片别墅区。保镖一左一右钳制着秦一泽的胳膊,把他带到三楼的某个房间。房间很宽大,装潢讲究,地上还铺着绒绒的地毯。浅色窗帘外,太阳露出疲色,正缓缓沉入钢筋水泥的天际线。
秦耀东在一楼打电话。
保镖沿着弧形楼梯走下去,把守住前后两个大门。秦一泽不动声色地扒着楼梯栏杆向下望,看见秦耀东叉着腰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声音略显疲惫:“嗯,我回来了,在清湖这边……”
“他出了点儿小问题。明天我得带他去医院检查,要耽搁一两天……他妈在国外呢,最快也要明天才回,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你无聊就去找朋友逛街……小峰就交给保姆嘛!他好几个提高班要上,能妨碍你什么事?……行了行了,我明天下午过去陪你,好了吧?”
“小峰”,秦一泽捕捉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他拧起眉,试图搜寻与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秦耀东挂掉电话,转身坐到沙发上,寻思一会儿,又拨了一串号码。
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生硬。
“喂,你在哪里?……新加坡啊。明天能回申城一趟吗,你儿子出事了。”
“我没说他不是我儿子,你别抠字眼好吗?你到底关不关心他,你就不想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撞到头,现在失忆了,不记得你也不记得我了,明白吗!……这跟监护人有什么关系?他是判给我了,可他不愿意跟着我住,我有什么办法?”
“总之你明天回来一趟。我准备带他去看脑袋,到时候直接把病房号发给你……都说了他的伤跟我没关系!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难道要我天天看着吗!……”
这个不耐烦的语气也很熟悉,秦一泽感觉自己听过很多次。电话对面应该就是妈妈吧……他想。那张照片里曾经美满和乐的一家人,原来真的走散了。
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下,他发现秦耀东在沙发上,背对楼梯。脑中灵光一闪,假小孩顿时面露希冀,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沿着楼梯悄无声息地走了下去。
秦耀东还在专心致志地同前妻打嘴仗,根本没注意到儿子鬼鬼祟祟的身影。秦一泽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溜过,探头探脑张望一圈,锁定出口方向,正要潜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