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栩道出自己的猜想:“你可还记得我被鬼遮眼时见到的那些被锁链折磨的冤魂?我先前怀疑那是络玥族人的魂,如今想来,也许是申屠族人的魂?”
花千续顺着他说:“江底的棺材里,也许也是申屠族人的尸体,这般铁索锁魂的邪法,绝不是中原的道法玄术,你是想说,这可能是络玥族人的报复?”
白栩点头:“那一支也许先是望风而逃,直到爷爷他们杀到风城,络玥族人见有人撑腰,便出来里应外合,一起剿杀申屠族人,而后爷爷斩断敖北山,络玥族人制造妖风城,都是为了封住中原再次打入西域的路。”
花千续被说动:“你们想怎么做?”
白栩靠近一步,在花千续耳边轻声道:“今夜我和尚清去风城看看,先去探查虞子烜如何带着大队人马平安度过风城,其次我得再被鬼遮眼一次,看清风城天上的锁链究竟连在哪里。”
花千续面色一凛,当即否决:“不行,你们两个势单力薄,恐怕有危险。”
白栩知他心忧,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人一多,反而容易暴露,他拍拍花千续的肩:“不怕,尚清的道罡咒用得炉火纯青,我们悄悄进去。”
花千续看他去意已决,叹了口气,嘱咐道:“万事小心。”
“嗯,不必担心。”
花千续朝身后看了一眼,转过头又道:“有一事,我方才便在想,虞惑既然是络玥族的后人,体内就算没有蛊虫,也得染上蛊毒,他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的?”
话锋转得太快,白栩被他说的一愣,但很快接上了话:“他身体里应该没有蛊虫,他妈妈生下他不久,体内的蛊虫就破体而出,虞惑身体里应该只有蛊毒,或许是他妈妈在临死前告诉了我爷爷那个能暂时压制毒素的法子该怎么做,但这也只能够他活十八年,他如今可是三十有余了。”
“除非他养了一个长生仙。”花千续沉沉的目光看过来,“养了一个只能吃婴儿的怪物给他供血,至于那蛊虫如何得来……想必司天监内早已有人知晓另一支络玥族的下落,想到敖北山,就得过风城,如今虞子煊能带着这么多人马自由出入,想来早就知晓了如何抵挡妖风的威力。”
说及此,花千续眉头皱得更紧,他看向白栩,眸中写满疑惑:“可他们为什么不追着我们下来?”
虞子煊带来的人马里必然有能腾云驾雾之辈,若要赶尽杀绝,为何不追杀下来?此地再是凶险,横竖不过一条大江,会点道法便能御剑,百丈悬崖,不过一个来回的事。
“的确……”白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总觉得花千续可能有另一种解法,更阴暗、血腥、令人发指。
正如他所料,花千续的声音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所以我猜想,江下的棺材里可能是另一支络玥族的尸体,而他们的魂正是在风城内作威作福的妖风。”
这个推论全然颠覆了白栩的想法,他浑身一凛,一阵恶寒自心底升起,剐得头皮发麻。
若风城内的“妖风”是司天监的手笔,他们自然能出入自如,至于为什么要将络玥族斩草除根,只怕是虞惑为了维护自己“长生”的名号,不能让蛊虫、婴儿羹、吃人心肝血肉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传到世人耳中,尤其是不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老皇帝就算追求长生,也绝不会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顺着花千续的思路竟然越想越顺,白栩一瞬有些茫然,他抬眼看向花千续,嗫嚅地问道:“那……我们还往西走么?”
花千续不置可否,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为今之计,逃不是上策,依我看,得挑唆太子与祁王内斗,必须让太子杀了皇帝和祁王,废了司天监,玄门才有活路。”
“司天监当真能和天下百余玄门作对吗?”尽管被虞子煊追杀到这般境地,白栩还是不相信司天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们凭什么这么猖狂?”
花千续抬眼望向崖顶,声音低沉:“白栩,接下来的话都是我的臆测,信与不信在你,我怀疑,申屠鸿根本没死,至少他的魂还在。当年的真相可能是你爷爷先带了一批玄门到居庸关外剿匪,但未能敌过,让申屠族流窜回江州,不久,申屠族人因修炼长生术走火入魔,大肆杀戮百姓,你爷爷只得联手段家和佐家一起清剿,这才将他们镇压在绛鹊山下,为了防止怨灵作祟,修了镇邪庙,请了诸天神佛镇压。带你们进鬼门的双生阵法,凹槽里本就有血,你们猜是虞惑的,我想也应该是,吸引虞惑去镇邪庙的,也许是他母亲的尸体,他同你们一样搬动了尸体,结果掉到了申屠鸿的祭坛边,那时应是离申屠鸿被杀不到十八年,他体内的蛊虫还没死,魂也应该还在,虞惑根据申屠鸿的指引,在地上刻了双生阵,同申屠鸿一起从黄泉地狱里爬出来。”
白栩跟上他的思路:“所以,你认为上三家联手才能剿杀的申屠鸿,是司天监最大的筹码?”
“不错。”越是猜的清晰,花千续越是心寒,“如今的江南玄门,大大不如三十年前,最直观的就是你家,你和你爹都没能继承你爷爷的玄术道法,偌大的白家,只能靠你娘和你姐姐撑着,段家亦是,道罡八咒威力无穷,但能学尽八咒的人已不多,像段尚清这般精通其中五咒的孩子已属难得,如今尚能维持昔日荣光的只剩佐家,但佐家光是护住衡阳已耗尽心力,你说若是申屠鸿卷土重来,谁能抵挡?”
白栩说不出一句话。
他本觉天地敞亮,如今才知,自己早已身在樊笼,成了那笼中之雀、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