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湜彧没作声,只因为他确实相信她是这么一个人。
见他大有萎靡之势,瞿幼璇暗暗起了乘胜追击之意,故而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展露自己眼底的锋芒。
“你看不起女人之间的争斗?我告诉你,在这方寸间争权夺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假若将你这个公鸡囿于内宅中,你也只有被母鸡啄死的份儿!或许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你们朝堂间男人的争斗,又好过斗鸡斗犬?”
阎湜彧看着她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干脆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嘴,就着这个姿势叫她更近一寸。
“我没有兴趣听你这些歪门邪道之说。你只给我记住要吝啬些,不要再深陷窘境,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瞿幼璇安静下来,她已然摸清他不会再做点什么。听着身旁人沉稳的呼吸声,她今日的紧绷情绪全然在这时弥散。
“把自己摘得倒像个人,可有你这般轻浮、龌龊的君子吗?”
身后人轻笑,手掌之中禁锢着身前人的手,随着他的轻拢慢捻,瞿幼璇听到。
“我从不以君子标榜己身,不意做那虚伪之人。”
“你没事吧……要是实在不行,就不用强打精神跟着来了。”
马车内,阎宜晴略微胆战心惊地小心避着她,罕见地存了些礼貌。
瞿幼璇知道她的个性,保不齐又要捣乱,懒得同她多言语,只是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说:“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腿脚不便。不过既然皇子婚娶,合该普天同庆,宫中既已延请,自当没有推脱的道理。”
阎宜晴虽然端坐却依旧盯着看她,见她终于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还是耐不住性子,说:“看来是铺子握在手里,你人也有了底气。穿的终于有了点儿人样了。”
瞿幼璇一顿,忍不住看自己的穿着。浅蓝色的缎子如水光华,不像一旁的人衣裙上缀了珍珠和碧玺,却也胜在裁剪周正。
她轻笑一声,忍不住回怼说:“小妹,你多少也收敛些自己的真性情。有的话脱口便出全然不过脑子,不怕日后回想,羞愤不堪吗?”
阎宜晴“啪”地一下,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谁料这马车顶并不多高,叫她一撞下竟把自己满头的金钗撞了下来。
“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的家伙!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回不来才好呢!”
阎宜晴痛地翘脚,她捂着自己的头,犹不忘指着笑得开怀的瞿幼璇。
瞿幼璇懒得和这么个小孩子计较,故而敛了笑有了正行,说:“多谢你的在意,只是比起这些,多听点儿话显然对你我都好。”
“哼!我不跟你个病员计较,却也别把姑奶奶我小瞧了!”
阎宜晴碍于打听到的惨烈事,并不敢于摸老虎的须毛。
她很快便作罢了自己的怒火,却还是将信将疑,从冰鉴匣子里掏出冰袋,敷在自己的额角,问道:“你真的杀了好多人?那些山匪贼头厉害吗?”
瞿幼璇扭头看她,笑着说:“我哪里会杀人?我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呢。”
阎宜晴将信将疑,嘟着嘴巴嘴中念叨,小声说:“果不其然,想来是他们胡编乱造的……就你这多病、多灾的身子骨,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哩?等我回去,好生痛打他们,叫他们断不敢再欺瞒我!”
瞿幼璇一乐,并不想把血腥的烂事在她面前提起,于是说:“听表哥说,你去求太太救我了?”
阎宜晴越加嘟嘴,把自己那张包子脸故意怼向她,眨着自己细密的弯曲睫毛,生气道:“你管得着吗?姑奶奶愿意去就去,就算出事的是安柏姐姐和颐蓉我也回去。别以为自己得了脸了!”
“她们都信我杀了人,你为什么不信?你不怕我怀恨多年?”
瞿幼璇故意吓她,也贴近脸庞,瞧着比自己要矮小得多的女孩子。
她脸上的稚气未脱,额上的胎毛略微卷曲,一双和谁都不太像的圆垂眼看人时,总也那么无赖。
阎宜晴紧紧憋着嘴巴,看着表姐总那般“虚伪”的神情。
她不屑地道:“她们是谁,我是谁?她们舞地动鞭吗?安柏姐姐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怕得罪人,我怕吗?颐蓉那个小呆瓜大嘴巴,我是吗?都不是,我自然不怕!”
看着对面的表姐又开始下意识眯起眼睛看人,阎宜晴也如此眯眼,说:“谁叫我会投胎呢?你们嫉妒去吧!谁叫我爹、我娘、我哥哥对我好呢?略略略!”
瞿幼璇笑了,看着她从无忧虑一般的稚嫩,扭头看着窗外,头脑中却怀念起当年的自己。
“是啊……谁不羡慕呢,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