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施展任何杀伐凌厉的招式,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而优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气流随着他的动作被引动,环绕在他周身,轻柔地拂过周围的花树。
霎时间,枝头簌簌摇动,无数粉白、嫣红的花瓣被那柔和的气劲拂落,竟如一场缤纷花雨,纷纷扬扬,围绕着他飘旋舞动。他素白的身影在漫天飞花中,竟似谪仙临凡。
林芊雅怔怔地看着,忘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剑舞”,没有杀气,只有极致的美与温柔,仿佛天地间的花灵都在此刻为他庆贺,为她起舞。
花雨渐歇,叶英收势而立,气息匀长。他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那枚他亲手雕琢了数日的木簪。簪身光滑,簪头是简洁而流畅的云纹,仔细看去,那弧度又隐隐蕴含着一丝剑意。
“给你。”他将木簪递给她,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雕的。不及金银贵重,但……胜在干净。”
林芊雅低头,看着掌心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木簪。
材质普通,雕工甚至能看出些许生涩的痕迹,但每一个线条都极其认真,打磨得光滑无比,可见耗费了多少心力。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喧闹的宴席,只有他独舞的一场花雨,一枚他亲手雕的木簪,和一株她推窗即见的玉兰。
这份心意,如此独特,如此“叶英”,直接越过了京城所有浮华的礼仪和可能勾起的伤心往事,精准地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攥紧了那枚木簪,指尖微微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却带着巨大的、几乎满溢出来的感动和喜悦。
“……谢谢,”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努力想对他笑,“我……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她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不是用钱买来的,而是用他的心、他的时间、他的专注换来的。这比任何珍宝都贵重。
叶英看着她落泪,有些无措,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指腹略显笨拙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不要哭。”他低声道,“生辰,该高兴。”
她用力点头,破涕为笑,将木簪紧紧捂在胸口,仿佛握着什么绝世珍宝。阳光透过泪眼,看什么都带着光晕,而他站在光晕里,是她此生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生辰礼。
叶英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心中那片常年冰雪覆盖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春日的暖阳和花雨彻底融化。
原来付出心意,并能被对方如此珍重地接住,是这样一种满足而踏实的感受。他通过这种方式,更清晰地确认了自己想对她好、愿她欢喜的心意。
傍晚时分,林丞相竟难得地早早回府,还特意赶来与他们一同用了晚膳。席间,他瞧着女儿眼角眉梢尚未完全褪去的欢欣痕迹,以及发间那枚虽木质却别致的新簪,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沉默却目光柔和的叶英,心中已是了然。
膳毕,林丞相便笑着开始赶人:“行了行了,老夫今日也乏了,你们小两口别在这儿杵着了。今日花朝节,外面正热闹,听说朱雀大街那儿有灯会,最是繁华不过,都出去逛逛,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夜色。”
林芊雅还有些犹豫,她其实甚少在夜间出门,更别提如此热闹的场合:“爹爹,您刚回来,我们……”
“我什么我,”林丞相故意板起脸,“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看你们眉来眼去不成?赶紧去,玩尽兴了再回来。”他挥挥手,态度坚决,眼里却满是促狭和欣慰。
叶英起身,对着林丞相微微一揖:“是,岳父大人。”他转向林芊雅,声音比平日更温和几分,“出去走走?”
林芊雅见他都应了,脸颊微热,心底那一点点渴望终究压过了迟疑,轻轻点了点头:“嗯,听夫君的。”
两人便这般被“赶”出了相府。一踏入夜市,便被扑面而来的喧嚣与流光溢彩所淹没。
长街两侧灯架如林,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璀璨流光将夜空映照得恍如白昼。
游人摩肩接踵,笑语喧哗,小贩的吆喝声、糖画的焦香、还有空气中浮动的各种花香甜腻气息,交织成一片鲜活生动的市井繁华。
林芊雅自幼体弱多病,后又经历退婚风波,已是许久未曾置身于这般热闹之中。
她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捏面人的老匠人手指翻飞,看着巨大的走马灯旋转出流光溢彩的故事,看着河面上绵延数里的祈愿莲灯,如同星河落凡尘。
她看得有些出神,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好奇与惊叹,却依旧习惯性地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只是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叶英小心地护在她身侧,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目光偶尔掠过她被灯火照亮的侧脸,见她眼中难得映出这般鲜活的色彩,他心中微微一动。
自己痴长她七岁,又是这般经历,心性早已沉淀得近乎枯寂,而她正当韶龄,合该如此刻般,多些欢愉,少些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