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总算知道,受二道刑是什么滋味了。
“你知道吗,”他恨恨道,“我平日里从不叫痛的。”
李清白故意活跃气氛:“那是你从前还不够痛。
这话倒触动谢昭许多回忆。
那些故人故事,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还不够痛吗?
与他彻夜论道的授业恩师,在历家倾覆之际明哲保身,落井下石;
全族上下七十六口,或毙于狱中,或斩于市曹,或丧于岭南,独活他一个。
从此他隐姓埋名,从扛盐脚夫做起,于刀尖舔血求生,一步步爬到许灵阶身前。
他身后站着百余位无辜殒命的官员,十二年苦守边关的至交,为他出生入死的墨卫兄弟……
还不够痛吗?
是了,那时他已然感到麻木,丝毫不觉得痛了。
如今向死而生,这记真切的痛感反而在提醒他,撑下去,走下去。
他把头埋在臂间,轻轻笑了。
“你来吧。”
……
后来,谢昭果真一声不吭了。
她知道那些伤痕又多又深,再怎么轻手轻脚,他也会很痛的。
天很冷,汗水却从他肌骨间源源不断渗出,她让他忍不住就喊出来,他却缄默如空谷。
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却仿佛能想见那张无比倔强的脸,如碎玉染血般令人不忍。
待她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他却忽然低声开口:
“多谢你……麻烦你……”
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很多,这一声过分客气的道谢让她无端别扭起来,嘟囔道:“谢我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
那头静了片刻,随即语带笑意:“是,夫人。”
她走出拨云堂时,正遇信鸽飞回,信中夏荫道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尚需一段时间调查,预计酉时回意园,请她耐心等待。
知雨还在章华书院学习,她也懒得出门转悠,趁谢昭行动不便,将意园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可惜并无什么可疑之处,索性边和下人们玩叶子戏,边等夏荫回来。
酉时将过,夏荫风尘仆仆归来。
她关紧门窗,递过一杯清茶,夏荫一饮而尽,又伸手要了三杯,这才抹抹嘴开始说话。
“我又去了一趟仙云观,扮成匠人四下查探,发现那里有个地下暗房,里头满是新鲜的刑具和血迹,应是有人受到了虐待。”
她颤声道:“许灵阶在那儿鞭打了谢昭……”
“鞭打?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