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似随意甚至带着侮辱的话语,落在白家众人耳中,却如同天籁仙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敬畏!
“谢大人!谢大人恩典!!”白启元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恩同再造!白家上下永世不忘大人恩德!!”“有大人这句话,我白家无忧矣!!”“大人仁慈!大人仁慈啊!!”
如同连锁反应,整个崇德堂内,除了白崇山和白启明,所有白家核心成员,无论旁系管事还是嫡系子弟,全都激动万分地离座跪地,朝着中央太师椅上的少年身影,磕头如捣蒜!
感激涕零、语无伦次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对未来权势的狂热憧憬!
白崇山也站起身,双手拄着拐杖,朝着少年深深一躬,枯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老朽……代白家列祖列宗,谢过大人恩典!”
白启明看着眼前这荒诞而讽刺的一幕——所有人都在跪拜那个凌辱了他妻子、残害了他儿子的仇人,感恩戴德……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跟着父亲,机械地弯腰行礼,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鲜血无声地渗出。
少年——子鼠——慵懒地靠在太师椅宽大的椅背上,深渊般的眼眸漠然地俯视着脚下跪倒一片、如同蝼蚁般卑微叩谢的白家众人。
身后,白芷的按摩依旧轻柔,白薇小心翼翼地奉上灵果,白萱安静地侍立。
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冰冷嘲弄,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俯瞰信徒献祭般的……漠然。
白府上下,张灯结彩,红毯铺地,喜庆的喧闹几乎要掀翻府邸的飞檐斗拱。
老太太端坐在寿堂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簇新的绛紫色福寿纹锦袍,脸上堆着慈祥的笑容,接受着络绎不绝的宾客祝贺。
白老太爷白崇山和家主白启明左右侍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谨慎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上京有头有脸的权贵几乎倾巢而出。
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家——赵、钱、孙的家主亲临,带着分量十足的贺礼和意味不明的笑容。
各大商会的会长、武道世家的掌门、政界的新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将偌大的宴会厅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酒水和珍馐佳肴混合的奢靡气息,也流淌着看不见的暗涌。
“赵氏商会送上贺礼,百年野山参王一对,玉璧一双,祝老太太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钱家主送上贺礼,前朝青花缠枝莲纹梅瓶一只,金丝楠木嵌百宝福寿如意一柄,贺老太太松鹤长春!”“孙家送上贺礼,深海血珊瑚盆景一座,极品羊脂白玉观音像一尊,愿老太太吉祥安康!”“万宝楼送上贺礼,千年何首乌一株,万载寒玉枕一方……”
唱礼官的声音洪亮悠扬,将一份份价值连城、光听名字就知道分量极重的寿礼清晰地报出,引来阵阵压低了的惊叹和恭维。
白家众人脸上有光,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愧领。
白启元穿梭在宾客之间,红光满面,谈笑风生,一副白家蒸蒸日上的得意模样。
白启明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宴会厅深处那扇紧闭的小门——那里是特别安排的休息室,那位“大人”还未露面。
宾客们互相低声寒暄,眼神却都在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疑问。
“咦?怎么不见白家主母林夫人?如此盛典,不该缺席啊?”“是啊,白山少爷呢?往日这等场合,他不是最活跃的吗?”“嘘……我听说……前几日白家内宅似乎出了大事……动静不小……”“哦?何事?快说说!”“具体的……谁敢打听?只是听说……死了人……还是宗师!”“宗师?!白家的肖供奉?!”“噤声!噤声!白家讳莫如深,只说是肖宗师练功出了岔子,不幸陨落了……”“那主母和山少爷……”“据说是……染了急症,在别院静养,不便见客……”“急症……这么巧?”“慎言!慎言!如今的白家,深不可测啊……”
流言如同水底的暗流,在觥筹交错的表面下无声传递。
人们看向白家核心人物的眼神,敬畏之中带着更深的探究和忌惮。
角落里,赵家的公子哥摇着酒杯,对身边的女伴低笑道:“看来白家是真出了大乱子,连脸面都顾不上了。”女伴掩嘴轻笑,眼神却在白家几位年轻女眷身上流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钱家的管事则和孙家的执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又各自堆起满脸笑容,去向白家人敬酒。
唱礼仍在继续,一件件宝物名头响亮。
“……李氏商会送上贺礼,西域火玉雕‘童子拜寿’一座……”“……周老板送上贺礼,紫檀木嵌螺钿‘八仙过海’屏风一架……”
就在这份表面上的喜庆奢华达到一个小高潮时,唱礼官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他拿着礼单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以至于声音都带着一丝犹疑和卡顿:
“呃……白家赘婿……萧……萧龙天……赠……”
唱礼官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死死盯着礼单上那行字,又抬头看了看被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身材高大却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放在托盘上的东西,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