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一青一绿两位执扇少年却踌躇不前。
着青衫的徐子文收起折扇,探手一把攥住“杜晏”的手腕,作势要拉人入内。
绿衫少年却惊惶后退,以扇掩面连连讨饶:“且慢,再等等,子文兄,容我再准备一二。”
徐子文失笑摇头:“阿晏,已在门外磨了半个时辰。这两张拈花帖,我费尽心思才得来。此刻便是想退,也迟了。进去吧!”
言罢不由分说,将人连拉带拽引入楼中。
甫入堂内,丝竹盈耳,烛影摇红。金莲大灯高悬,香氛馥郁,照得厅内恍若白昼。
正厅广设华筵,宾客满座。雕漆几案罗列珍馐果品,杯盘皆是精工彩绘。
四壁悬挂名妓画卷,号曰“百花谱”:或执扇含笑,或倚琴凝神,皆以花为名,海棠、芍药、合欢……姿态各异。
唯有牡丹一幅高悬堂中,正是今夕花魁——牡丹仙子。
杜若烟环顾,见此宴厅分上下两层。一楼喧闹热烈,觥筹交错;二楼则静雅许多。
楼上正中主座帘幕垂地,视野最佳,想是专留显贵,帘后影影绰绰,笑语与觥声时隐时现。
侧廊散布小几,供文士雅客凭栏观舞,或吟咏低唱,或传递诗札。
轻纱隔声,灯火半映,使人影愈显朦胧神秘。
鼓声骤响,堂内烛火次第暗了下来,唯舞台灯火骤然亮起,光华映照下,百花佳人衣袂飘然,次第登场。
丝竹声起,衣香扑面,满堂宾客屏息凝神。
杜若烟却无心观赏,目光仍在席间徘徊。忽觉手背一暖,徐子文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指尖,低声笑道:
“阿晏,你寻得眼都直了,可是在找谁?”
她猛地一怔,连忙抽手,故作镇定:“没有……只是随意看看。”
徐子文挑眉,低声道:“杜博士只怕在二楼雅席内,待会儿寻到间隙,我带你上楼去寻。”
杜若烟心头一颤,指尖暗暗揪着衣袖。
正当此时,堂下忽有人高呼:“牡丹仙子何在?我们可是花了重金为一睹花魁风采!”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堂内哗然渐起。
倏然间,二楼正对主座的雅阁帘幕悄然滑开,暖红灯火映出一袭纤影。
佳人自榻上缓缓坐起,手执团扇半掩面庞,姿态慵懒曼妙。
纱灯光影流转,衣衫若有似无,胸腰起伏间,轮廓分明,映得众宾客心头如火,几乎屏息不敢大声。
她未发一语,气度却自不凡。似乎整场拈花宴,便以她为主心。
杜若烟抬首遥望阁内佳人,唇瓣紧抿,眼底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意。
徐子文察觉她的异样,偏头看她:“怎的脸色忽然这般?”
“我……”杜若烟别开视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只是……觉得闷。”
此时司仪高声宣令,压下喧哗:
“拈花宴,第一轮比文!诸花以诗设题,宾客对句,工整贴切者,得入二轮。”
芍药娘子先起,柔声出题:
“洛水映月影,春风动花枝。”
众人纷纷吟咏,或显仓促,徐子文从容笑对:
“长天留雁字,芳酒入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