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陷入了沉默。
恍惚间,竟觉有一层细密冰冷的汗珠无声无息地沁出,顷刻便浸透了里衫。
地牢深处不知从何卷来一阵阴冷的风,吹拂在她汗湿的后背上,激起一阵战栗的凉意。
往日里,她总以为自己超然物外,凭着医术和几分机敏,便能在这纷扰江湖中独善其身,求得一份安宁。
却从未想过,眼前这片看似由她亲手挣来的顺遂平安,其下铺垫的,竟可能是无数条被悄然抹去的人命。
快意么?
若在从前,听闻有人如此护她,她或许会生出几分被珍视的错觉,甚至觉得这便是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
可此刻,她只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寒。
“被疯子盯上,你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盯着她愈加难看的神情,唐二白突然捧腹大笑,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那好九弟,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可他真正发起疯来的样子……哈哈哈哈!你怕是没见过吧?那才叫真正的惨不忍睹!”
“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一日,你被他亲手害死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沈卿云一言不发,只是僵着脖子,下意识地往后靠去,试图跟眼前这个情绪极不稳定的危险源头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她身形微仰的刹那。
她的后脑并未落空,而是猝不及防地抵上了一堵温热的胸膛。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本就恐惧后怕的心下骤然绷紧,沈卿云近乎仓皇地回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恰恰是此刻她最不愿见到的一张脸。
唐九霄。
他悄无声息地立于她身后,不知已站了多久,又究竟将方才那些话听去了多少。
唐二白定然早看见了,却故意不出声提醒,存心要看她落入这更难堪的境地。
地牢里光线昏暗,壁上油灯烛火摇摇欲坠,将唐九霄线条利落的侧脸映得影影绰绰,阴晴不定。
沈卿云几乎是从条凳上原地弹起,踉跄着朝一侧退去,竭力要与这两个同样危险的疯子划清界限。
气氛一度陷入沉重的窒息。
直到唐九霄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声音打破了这道僵持:“有什么可躲的?”
他视线扫过沈卿云惊惧未退的脸:“别自作多情了,你还觉得我离了你不成?”
这劈头盖脸的羞辱令得沈卿云咬紧牙关:“某些人能居心叵测地欺瞒于人,难道还不许旁人心生防备,退避三舍?”
她对他早已无情可言。
当下纠结的情绪,大半是得知可怕真相后的惊悸与后怕,或许,还掺杂了一星半点在背后议论却被正主撞破的尴尬。
仅此而已,人之常情。
“我这位好二哥嘴里吐出来的话,十句里能有两句真,就已算是难得。”
唐九霄却并未在那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反而抱起手臂,缓步踱至牢门前,语气平淡:“不过,关于我母亲的事,他倒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