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裂的唇瓣微微嚅动,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沙哑的字音。
沈映京目光复杂地垂眸凝视着她,并未多言安慰,只是轻声告知:“唐家的人来了。”
沈卿云浑身猛地一颤,连日来死水般的情绪骤然被砸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唐二白……抓住了么?”
“关起来了。”
沈映京的声音依旧平稳,他却移开视线,拈起一束线香,凑近一旁的烛火点燃:“但我们无法动手。”
袅袅青烟自指间升起,逐渐模糊了他的神情,只余下那道沉重的嗓音在灵堂中缓缓扩散:“许多事情……越是往上,牵扯越深,便越是无法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我去杀了他!”
沈卿云猛地挣扎欲起,然而双腿虚软无力,她尚未站稳便重重跌回冰冷的地面。
刻骨的恨意在她眼中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我什么都不怕!让我亲手杀了他!”
“然后呢?”
沈映京垂眸看着她,问道:“为了那样一个渣滓,赔上你自己的性命和未来,值得么?”
沈卿云伏在冷硬的青石砖上,早已碎裂,仅被简单包扎的指甲死死抠入砖缝。
崭新的血迹迅速洇出,染红了粗糙的石面,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哈哈哈哈……”
她薄如纸片的肩胛因那扭曲的笑声而剧烈颤抖:“值得?哈哈哈……难道如今的我,这副模样……就比那渣滓好到哪里去吗?”
倏然,那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我害死了兄长,背弃了曾经立下的医者誓言,这样的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
将香插入香炉,他在她身前缓缓蹲下,平视着她盈满恨意的双眼:“那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这样的棋子消失了,很快便会有第二枚,第三枚顶替上来。幕后执棋者仍在,杀戮与阴谋便永无止境。”
“用你仅剩的一切,去换一枚无关紧要,随时可弃的棋子。”
“你说,这笔交易究竟值不值得?”
“景公子,我不是傻子。”
沈卿云缓缓抬起头,连日来的崩溃与混乱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你看似开解,实则是想利用我,借我之手去对抗唐家。”
她摇了摇头,支撑着虚软的身体艰难地向后挪开些许,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了。”
“这仇,我会报。用我自己的方式,走我自己的路。”
沈映京凝视着她,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她无法回避的名字:“唐九霄想见你。”
他稍作停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劝解:“或许,他有无法说清的苦衷。”
苦衷。
沈卿云缓缓垂下眼帘,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青石砖缝里那抹已经发暗的血迹上。
十指连心,指尖的伤口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搐地疼。
这些时日,她将自己封闭在这灵堂的方寸之地,用自我惩罚来逃避外界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她曾倾心,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名字。
而那个始终不敢踏入这片伤心地,不敢面对胡绥灵位与她的人。
岂非同样在用他的方式,心照不宣地逃避着这血淋淋的现实与罪责?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