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雪花渐渐止息。天地间是一片澄净、明澈的白。
在这片荒芜而无际的洁白之中,路前那抹突兀的黑点便显得有些格外引人注意了。
车轮碾压过松软的雪层,发出伴随着吱扭声的“沙沙”响动。
距离缩短,黑点也逐渐有了人形的轮廓。
李寻欢的身下垫着暖和的绒毯,芒青更是感觉不到冷也要给自己买一件大氅披着应景,就连车夫都穿着厚实的棉服。
但那条挺拔的人影却极其单薄。
这并非是指身体上的瘦削,而是在说他的衣着。
在这样彻骨的天气里,此人竟然只裹了一件破旧的单衣。不过,这绝不是因为他想求死。
若论求生,或许他才是真正的行家。
人们通常用“行人”、“旅人”来形容一个行居在外的人。可若要李寻欢来说,他更愿意形容这孩子为一匹狼。
人的心性总是会被许多事塑造、改变,变得更复杂、更难懂。
戏文里常有如此那般的故事,譬如相爱的两个人互相折磨、敌视的两个人虚与委蛇。但野兽不会。
兽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天然本能。它们的行止由本能所驱动,远比人要直白得多。
而对于李寻欢来说,这只小兽的岁数实在也属实是年轻得很。
所以,当这个年轻的孩子看向他身边另一个年轻孩子的时候,这名饱经风霜雨雪、阅历丰富的中年人立刻就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露出的那副模样实在太容易读懂了,就像一张摊开着去给人家瞧的白纸。
天地造物当真分外偏爱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
像头小狼的孩子生着一双漂亮又锐利的眸子。鼻梁挺拔、嘴唇削薄,像一棵不弯不折的松柏。
而芒青,人们大概是很难用什么东西去精确地比喻、形容她的。她这样的人,也总是很难以意象去概括的。
少年人高居马背之上,银色的长刀映着阳光,大氅帽檐处的绒毛被风吹动,轻轻拂在她的颊侧,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芒青有一对极标志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眼睑却略向下靠。尤其她又穿着一身浅色的衣服,削弱了几分凌厉,便只剩出尘俊逸的风流。
乍一看,旁人往往会觉得她像某种经过了社会化训练、极好相处的大型犬类。唯有仔细去瞧,才会发现她的五官其实极富攻击性。
这孩子收敛得很好,便少有人会留意到那些令人望而却步的特征。
此刻,她就弯起了眉眼,笑意盈盈地询问着偶遇之人的名姓。
“阿飞。”另一个倔强又冷硬的孩子回答。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芒青,并不曾离开过,耳根和脖颈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色。
李寻欢看得有趣,又实在欢喜这孩子的性格,便邀请他上车搭载一程。
阿飞大抵已经很习惯在恶劣的天气里生存了。所以,他不仅没有一听到李寻欢的邀请,就迫不及待地钻到那温暖可人的车厢里去,反而还冷冰冰地拒绝了男人的邀请。
芒青很认真地问,“那你要和我们同行吗?”
npc只说不坐马车,又没说不能一起走。
李寻欢饶有兴致地看着阿飞,等待了片刻,果见他闷闷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