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早了。”何皎皎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一只首饰盒,里头装着一条莲花色帕帕拉恰项链,“最近拍卖会上没看到适合的粉钻,只能找颗帕帕拉恰送你了,假装是闺蜜款,生孩子不容易,你也很辛苦吧。”
替顾茵梦戴上,走到落地镜前观赏,很衬她白皙的皮肤与婉约的气质。
“谢谢你,娇娇。”顾茵梦仔细看了项链很久,莲花色的宝石在日光下耀眼夺目。
孩子被哄睡着了,两人一道去后花园里小坐,管家为她们备上下午茶,庄园的午后时光安静又闲适,让何皎皎躁动的心久违地平复不少,看着园丁修建花草也能看入神。
顾茵梦啜了口红茶,又轻轻将骨瓷杯放下:“总算能松口气了,第一胎就是儿子,对傅家也算是有了交代,接下来能放松几年了。”
她的语气是如释重负的轻快,也夹杂着只有密友才能察觉的复杂思绪。
何皎皎望着好友,生育的疲惫终归还是在她清丽的容颜上留下的痕迹,并非多了细纹,而是她看上去像个母亲了,何皎皎说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
脸上挂着微笑,何皎皎终于还是开口附和道:“是啊,这下你可以好好调养身体了,毕竟是傅家第一个孙辈,肯定要精心培养的。”
话虽如此,何皎皎内心深处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叹悄然蔓延。
顾茵梦清雅依旧,家世傲人,嫁入门当户对的傅家,如今又一举得男,拥有了世俗定义中千金大小姐该有的一切。
可何皎皎清晰记得读书时的顾茵梦是何等品学出众,她们曾在图书馆为了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争论得面红耳赤,曾在模拟联合国大会上协作起草动议,也曾畅想过自己未来的人生会如何大放异彩。
那时的她们,是并驾齐驱的双星。
而如今,那双曾握着笔杆指点江山的的手,如今做得最多的是抱起沉睡的幼子;那张口吐锦绣文章的伶牙俐齿说出的却是一胎得男,有了交代。
那个充满抱负与锐气的少女,如今似乎已被嵌入一个精致而固定的贵妇模子里,棱角削去,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顾茵梦何其了解何皎皎,她们有十几年的交情,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未说出口的话。
她看着何皎皎那双过于透亮,以至于掩不住心思的眼睛,忽而轻轻笑了,外人如何都看不透的何皎皎,对顾茵梦来说永远是一湾清澈见底的渊潭。
“娇娇,别替我遗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当年那个顾茵梦怎么就变成了满脑子只有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了,是吧?”
被顾茵梦一句话戳穿心思,何皎皎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她没想到阿茵会如此直接。
顾茵梦眼神温柔而坚定:“不是谁都能像你何皎皎一样,能扛住那么大的压力,去争、去抢、去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那样的路太累了,也太孤独了。”
“和你一起读书抢年纪第一的日子我会永远铭记,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喷薄而出的无可压抑的生命力,但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顾茵梦转回头,似水目光盈盈望向何皎皎:“我们都很幸运,生来就不必为生存发愁,所以我们多得是选择不同活法的权利。娇娇你喜欢征服的成就感,你无法压下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你觉得赢下目标才是人生的意义。而我……”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却也同样充满力量,“我觉得,能守着我爱的人,把我的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看着我的孩子平安快乐地长大,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和成就了。这里面的学问和经营,一点也不比管理一个公司容易。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而已。”
何皎皎静静听着,她明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道理,她无权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评判阿茵的幸福,但她也确实感受不到这样的幸福。
顾茵梦的父母恩爱,家族和睦,她从小就在那么珍贵的爱里长大,感受过何皎皎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的家庭氛围,对何皎皎来说如同深渊梦魇的家对顾茵梦来说是温暖的港湾。
圈子里真正能幸福的夫妻并不多,大家很多时候也只是在维持对外的体面,大部分人看得开受得了,甚至觉得利益共同体而已,平时就该是各玩各的。
但总有些人看不开,很不幸,何皎皎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看得开的那类人,自己的妈妈是看不开的那类人,所以何皎皎自己内心也总是混沌一片,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顾茵梦见何皎皎走神了,忽然狡黠地眨眨眼,语气变得揶揄起来:“不过说真的,娇娇,比起4。3亿的粉钻,我更惊讶的还是你和梁远道的婚事。
“当年你听说梁远道考上了你的心仪高中时你可是恨死他了,还说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娃娃亲,谁能料到,如今你俩居然真要圆小时候的娃娃亲了?”
冷不丁提起梁远道,何皎皎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窘迫,她轻咳一声,战术性地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看何皎皎回避,顾茵梦也不再追问,只是脸上仍旧是怀念的神情:“人生真是奇妙啊,当年你凶神恶煞,他不假辞色,你们到底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何皎皎咽下微苦的红茶,如果她是梁远道,她绝不会希望自己的人生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