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名曰“玄议堂”,专供夜令召集机密高会之所,四周壁如铁铸,无火无光,唯殿顶悬挂七盏魂灯,以象七情,灯若晃,则情乱。
今日之议,七灯无不摇曳,红、青、紫交织不定,将石桌照得如梦如魇。
夜令居中而坐,身披宽袖黑袍,面带银纱,气机内敛如渊,无人能测他年岁与修为深浅,唯眼神冷冽如霜,能逼人三分喘息不畅。
“观影盘异动,你们怎么看?”
他语声平缓,无喜无怒,却如寒潮一扫,席中诸人俱心头一紧。
右席一名白须老者首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忿然:“此事断非偶发,观影盘由天监所授,历来稳定,如今突然失控,极有可能是盘中原机遭人暗改。”
左席一名女执事则摇头道:“未必如此。老奴观之,七环共振、情灯狂闪,多半是某几位七情觉醒者同时情绪暴动,反噬系统。”
“也未可知,是不是……『那位』又有新的指示了?”
一名来自中司的黑衣人低声道,语气诡异,语毕堂内忽地一静。
“『天启』不言,谁敢自解其意?”
夜令冷哼一声,轻敲石桌,一指落下,微光涌现。
“不必神神鬼鬼——我只问,你们记不记得,上一次观影盘失控,是在何时?”
众人对视,半晌,一人迟疑道:“……是十六年前,空影离岗之日。”
夜令点头:“对。”
“今夜盘乱之形,与当年几乎无异。空影,数日前刚在东都现身,甚至有传言说他与景曜曾短会一面。”
“这两人,一个是昔日『遁局之棋』,一个是如今『未明之印』,你们觉得……这只是巧合?”
堂中气氛骤凝,无人敢言。
夜令目光扫过众人,淡声道:“即刻起——”
“一,严查东都周边所有七情登录者,凡气机异变者,全部记录上报;”
“二,监控景曜与空影之行踪,若有交集,即刻封锁;”
“三,任何与观影盘接触过之人,严格审讯,严防渗透。”
“此事若再泄,皆以谋乱论处。”
众人齐声应下,声如寒铁击地,铿然一片。
石桌一隅,一人未语,唯低眉执笔,静静记录一切。
朱晏,记录官,亦是前观影殿副使,擅长判象推局,今日以傍书之名列席,无人注意他笔下微顿之处。
他眉心微皱,写至“景曜”与“空影”二字时,指间微紧,墨点溅开,晕染字迹。
“空影再现……果然还是动了那盘棋吗……”
他未言,心思却早已悄然启动。
夜已深,灯影如豆。
我坐在窗边,手指无意地翻着柳夭夭从寂语楼带回的那卷图谱,笔锋古朴,字迹奇峭,纵横如数组密码,看似繁复,却隐隐有脉。
心神却难以专注,脑中回响的,是影杀方才送来的讯息。
那消息,来自朱晏。
我曾猜他尚在夜巡司中,如今方知,他竟潜藏于内部最深之处,为夜令身侧记录官,能亲听密议之语,若非影杀传信,我根本无从得知。
朱晏只送来一句话——
“观影盘动,七情乱,景曜与空影,已入局。”
我闭上双目,缓缓吐息,空影的话,至此才真正对上了符号。
观影盘……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七情之人,一经感应,即入其象,被记录、被监控、被……标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空影从不信任夜巡司,为什么柳夭夭总劝我别与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