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中文

路有冻死骨（第2页）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钻入他的脑海，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额角渗出冷汗。

不！不是的！权力只会腐蚀人心！那条路上充满了更多的血腥、阴谋与背叛！看看现在的京城，皇帝将死，新帝登基便迫不及待地清算功臣，兄弟阋墙，哪有一刻安宁？

就算他当年去争，最终很可能也不过是变成另一个权力的奴隶，未必能看到今日的百姓。

可是……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看着众生在苦海中挣扎，而自己却只能念着空洞的经文，施舍着微不足道的帮助，然后告诉自己“此乃天命”？

这种无力感，这种明知苦难深重却无法从根本上施以援手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道无底的深渊前，两边都是悬崖，无论选择哪一边，似乎都是错，都无法真正抵达彼岸。

一夜又一夜，他就在这样的挣扎与痛苦中辗转反侧。

就这样，一路跋涉，一路行善，一路内心饱受煎熬，他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远远看到了临安城熟悉的轮廓。比起边陲和沿途的荒凉，临安城外依旧透着江南水乡的润泽与生机，这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宁远寺就在城外的山上。想到即将回到那个相对清净的方外之地，见到师父和师兄弟们，或许能在佛前找到片刻的宁静，暂时安放这颗纷乱痛苦的心，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然而，越是接近山脚，他越是感到一丝异样。

山脚下原本有几个宁静的小村落，村民大多淳朴，与寺中僧侣关系和睦，时常上山祈福或送些瓜果蔬菜。

可今日，村落里却显得格外冷清，偶尔看到的几个村民，也是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惊惶未定的神色，看到他这个行脚僧人，目光躲闪，甚至带着几分警惕和……同情？

无定心中莫名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走到平日上山必经的路口，那里有一个老丈摆的简陋茶摊。以往他路过，老丈总会热情地招呼他喝碗粗茶。今日，老丈却只是呆呆地坐在摊后，眼神发直，连茶壶烧开了都浑然不觉。

“施主，”无定上前，双手合十，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有些沙哑，“请问……”

那老丈像是被惊醒，猛地抬头看他，待看清是他，眼中骤然爆发出巨大的惊愕和悲痛，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丈，发生了何事？”无定的心猛地揪紧，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无……无定师父？！是您？！您……您怎么回来了？！”老丈猛地抓住他的僧袖，“快走！快走吧！别再上山了！”

“为何？”无定强行稳住心神，但声音已然带上一丝颤抖，“寺里……出了什么事？”

“宁远寺……宁远寺完了啊！”

“什么？！”无定只觉得眼前一黑，耳鸣阵阵，几乎站立不稳，“什么叫……完了？”

老丈紧紧抓住他的手，道：“前些天夜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天杀的强人！蒙着面，拿着刀……冲进了寺里……见人就砍啊！……血流得到处都是……”

“血案……寺里遭遇了血案……”老丈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无定的头顶。

“轰——！”

无定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如同被瞬间浸入万载寒冰之中！

宁远寺……血案？！

他猛地后退一步，清俊的脸庞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他一直视为净土、视为归宿的地方……就这么……朝夕相处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都……遇害了？

是冲着他来的！是因为他这“前朝太子”的身份，认为自己仍然能给他们带来威胁？！

无边的痛苦、愤怒、自责与彻底的冰冷，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猛地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