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小时后,车从市里往回走。
时间在雨声和引擎的轰鸣中缓慢爬行。山路盘旋,一个接一个的急弯,仿佛没有尽头。就在车子驶过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发卡弯,进入一段相对平直的下坡路时,异变陡生!
“唰——!”
两道刺眼的白光,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前方浓雾的深处爆射而出!那光芒极其强烈、集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挡风玻璃,直直地打在向南和老赵的脸上!
强光致盲!
“啊!”老赵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本能地猛踩刹车,同时抬手去遮挡那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强光。
“别踩死!”向南厉喝,但已经晚了。
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盖过了雨声!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扭动,瞬间失控!巨大的惯性将向南狠狠甩向车门,肩膀撞在冰冷的金属上,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世界在疯狂旋转,车窗外模糊的山影和雨幕搅成一团混沌的色块!
失控的车头猛地朝左侧的山崖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老赵凭借着多年的驾驶本能和肌肉记忆,在短暂失明后的瞬间,拼尽全力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濒死的尖叫,车尾在湿滑的路面甩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险之又险地在距离悬崖护栏不到半米的地方擦过,最终车头一歪,重重地撞在了内侧山体突出的一块巨大岩石上!
“砰——哐当!!”
剧烈的撞击!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胸口,向南眼前一黑,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和金属扭曲的呻吟。
眩晕。剧痛。还有冰冷雨水混合着气囊触发剂散发的刺鼻气味。
短暂的昏沉过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向南猛地晃了晃头,试图驱散眩晕感。挡风玻璃已经呈蛛网状碎裂,雨水顺着缝隙灌进来。车头引擎盖扭曲变形,浓烟混合着水汽从缝隙里嘶嘶冒出。老赵趴在方向盘上,额头被气囊擦破,渗出血迹,但还有意识,正痛苦地呻吟着。
“老赵!怎么样?”向南哑声问道,同时奋力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没……没事……书记……头……有点晕……”老赵艰难地抬起头,满脸是血和雨水。
向南松了口气,立刻去推变形的车门。纹丝不动!撞击让门框严重变形,卡死了!他毫不犹豫,抬起穿着皮鞋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副驾驶的车窗!
“砰!砰!砰!”
几脚猛踹之后,布满裂纹的车窗终于哗啦一声碎裂。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玻璃碎片劈头盖脸地浇了进来。向南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从车窗爬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绕到驾驶位一侧,如法炮制,将老赵也从碎裂的车窗里拖了出来。
两人跌坐在冰冷的、泥泞的山路边,大口喘着粗气,任由暴雨冲刷。劫后余生的战栗感尚未散去,向南的目光却已如鹰隼般射向前方——那两道强光的来源处!
雨幕和雾气依旧浓重,但就在前方几十米开外的路中央,轮廓渐渐清晰!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体型庞大,底盘极高,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横亘在狭窄的山路中央,堵死了所有去路!它没有熄火,引擎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在狂暴的雨声中清晰可闻。刚才那两道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充满恶意的强光,正是来自它改装过的、大得夸张的前大灯!此刻,大灯依旧亮着,但已切换成普通近光模式,昏黄的光柱穿透雨幕,冷冷地照在向南和老赵狼狈的身影上,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
越野车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人影。它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引擎轰鸣着,像一头在审视猎物的猛兽,散发着无声而巨大的压迫感。
是它!县政府大楼下那晚引擎轰鸣的车辆!向南的心脏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肌肉紧绷到了极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撞击带来的眩晕和疼痛让他动作迟滞。
就在这时,越野车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缓缓地、无声地降下了一条缝隙。缝隙不大,只有几指宽,在浓重的雨幕中,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戴着深色棒球帽檐的轮廓。
一只手臂从车窗缝隙里伸了出来。
手臂粗壮,肌肉虬结,小臂上似乎还有青黑色的纹身图案,在昏黄的车灯下若隐若现。那只手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搭在车门上。然后,那只手的中指,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对着瘫坐在泥水中的向南,向上弹了弹。
一个极其轻佻、充满侮辱和蔑视的弹指动作!
动作做完,车窗缝隙立刻无声地升起,隔绝了车内的一切。紧接着,越野车庞大的车身猛地向后一挫,轮胎卷起浑浊的泥水,原地一个干脆利落的甩尾调头,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瞬间加速,狂暴的红色尾灯如同两点鬼火,撕裂雨幕,朝着来时的方向——青峰县城的方位,疾驰而去,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浓雾和雨帘的深处。
只留下狂暴的雨声、扭曲变形的轿车残骸、浓烈的汽油和雨水混合的气味,以及瘫坐在泥泞中、浑身湿透、脸色铁青的向南和惊魂未定的老赵。
那个弹指的动作,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向南的眼底。那不是警告,是戏弄!是居高临下的嘲弄!对方在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你的命,就在我指头一弹之间!而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这近乎儿戏般的车祸现场,如同丢下一块嚼过的口香糖!
“混账!”老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混合的雨水,看着远去的尾灯,愤怒地骂出声,声音还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