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必果的话,谢自正温言颔首,没有别的动作了:“父亲说的是,承书受教了。”
接着谢必果又是一声愤哼:“倒也不是没学会什么,只是净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只怕周老先生是被你哄骗了才在知道消息后竟然还来了府上,质问我。”
谢微白没有辩解,他知道周老先生找自己那一趟已然是同他父亲有过争执,但他没想到周老先生为了他不惜同他父亲闹,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他之后还能有几个六年,谢微白不敢想。
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学生,也不是他学生里最乖巧的。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当周老先生为了他做了这些事。心里的厌弃越发严重,他瞧着谢必果的脸精神不免有些恍惚,听不清他的话,只能瞧见他张张闭闭的唇。
他的头好疼啊,谢微白偏眼看了一眼他的兄长。想要告诉他:“兄长,州夏疼。”
但他却对上了一双安然旁观的眼,这一瞬他心底有道声音在叫嚣,他们是一家人,但你不是。
他想说不是的,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只能任由心底那道声音肆意妄为,它不停地说“你是孤身一人,此时是,此后也会是。”
等他回过神来,谢必果和谢自正早已离开,外面已是黑透了。星子和月亮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夜,这无尽的夜,这阴寒的夜。
谢微白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头,一下子摸到一手湿润,都是冷汗。刚说出一句鸣舟,就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成样子,还伴着些刺痛感。他咳了几声,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那股感觉才好些。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鸣舟,他们走了多久了。”
鸣舟低着头,回答他:“老爷和大少爷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说完,他探头试探性地问谢微白,“小少爷,您现在也该回院子了,老待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谢微白点点头,起身离桌。鸣舟赶紧拿上早就准备好的灯笼,快步走在谢微白斜前方,给他照好每一步路。鸣舟提着灯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小少爷,其实老爷也是关心您的。今天的事,您也别往心里去。”
谢微白心头凉的厉害,只是低低嗯了声,便没再开口。
鸣舟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便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又继续劝解,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老爷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对您怎么样是吧?到底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爱自家孩子的,您说是吧?”
谢微白没有回应他,鸣舟感觉到谢微白的情绪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在心里默默叹息。这样一路无话到了谢微白院子之后,入目便是一片漆黑。谢微白偏头瞧了一眼西边,这里也看得见那里光亮亮的啊。明亮温暖的地方,总是让人心驰神往。
谢微白突然开口问鸣舟,说的有些没头没脑:“鸣舟,父亲是和兄长一同离开的吗?”
鸣舟正把灯笼放下,准备进屋先点灯。被他突然出声下了一跳,然后后知后觉地嗯了声:“是啊,老爷是和大少爷一块走的。”
然后他没进屋,等着谢微白开口。但谢微白问完这一句后,又不开口了。鸣舟转头看向谢微白,只见谢微白垂着头,脸被橘黄的灯映得和暖玉似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柔和。和平时的他瞧着便是大相径庭。
谢微白逐渐长开了,脸颊两侧原本的一些肉也消了下去,身量随着年龄增长的抽条也愈发清瘦起来。鸣舟这一瞬间忽然才发现,那个以前会天天吵着问他父亲在哪儿,父亲喜欢什么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
此时,谢微白微微抬起眼皮,瞧着鸣舟:“怎么了?”他只是觉得鸣舟这样站了挺久,有些奇怪,“你还有其他事?那你便先走就是,我先进去了。”说着,他就准备直接进屋。